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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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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大带着宋歌的命令急匆匆从城楼跑回营地,一边跑一边大喊“温自惜”,反正大军都在前头,没人会听到。

    郑冲和小瑞跟在后头,熊大跑起来太快,他们两个瘦小,现在喘得正厉害。后者原地站定,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呼几口气后断断续续道:“温、温大夫……去哪儿了?”他也是才从宋歌那边听说了温自惜今日古怪的情况,况且还听说他袍子上都是血,宋歌和司空翊不放心,便差他们三个过来看看。可是找遍了整个军营,别说人了,连个鬼影也没有。

    “军医帐内也没人,灯都没点着呢。”郑冲掀开帘子,将烛台燃上,照亮一室寂寥。

    “嘿,”熊大挠挠头,脸上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屋里血腥味真重,他莫不是真受了重伤吧?能去哪儿?”他有些困惑,茫无目的地在帐内随意翻动起来。

    抽开储物箱,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熊大狠狠噎了一口,倒退两步捂住鼻子闷道:“这是咋回事啊!”

    小瑞和郑冲看过来,见里头一滩血迹,黑黑红红的,很是刺眼。

    “好、好多血……”郑冲苍白了脸,有些后怕地往小瑞那边缩了一下。

    “除了这儿,他还能去哪里?”熊大直觉情况不妙,这话不仅在问另外两人,同时也在问自己。

    小瑞有些沉默,半晌却道:“我记得温大夫常去后城那间药铺,不知道今晚是不是也在那里。”他实在想不出温自惜会去哪里,但那地方,他倒是清楚他一直在去的,所以既然有一丝可能,便也尝试一下吧。

    熊大恍然,那地方的确是温自惜经常去的,他一转身道:“那我们去那里看看!”

    郑冲看了看四周,觉得不妥,“咱们得分头行动,万一温大夫又回来了,岂不是扑了个空?”他有些害怕那满是血污的储物箱,所以有些犹豫道,“小瑞不如你守在这里吧?我去营地间转转。”

    熊大和小瑞觉得可行,前者颔首道:“那好,我去后城,郑冲你再把营地和民居区绕一圈,小瑞就在这里守着,万一温自惜回来了得把他留住!”

    “嗯。”两人应了,熊大率先出了去。

    “小瑞啊,你……”郑冲有些不好意思,“你怕不怕?”他拿眼角余光瞥了那储物箱一眼,这黑漆漆的夜,这昏黄的灯光,这空无一人的营地,他胆子小不敢留在这里,只能把这任务交给小瑞。

    小瑞笑着摇头,“没什么可怕的,你快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要是有情况就来找我。”

    “哎!”郑冲忙点头,掀开帘帐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小瑞独自坐在帐内,坐在那温自惜经常坐的位子上,慢慢便有些出神。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只是看着那烛台上的蜡烛慢慢就要燃到尽头,却始终没有等到温自惜或者熊大、郑冲之中的任何一个回来。

    他刚起身,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砰”。

    小瑞一惊,一个箭步冲出去,营地间每半里都燃着三盏军灯,虽然光线依旧昏暗,但足够他看仔细了。

    郑冲一身的血,倒在军灯支架旁,而那支架已翻,刚才的声音就是支架倒地发出的,上头的军灯落在地上,燃起旁侧营帐的帘子。

    小瑞瞬间魂飞魄散,只看到郑冲躺在地上,手微微往前伸着,那五指也染着血,军灯照耀下,泛着诡异而骇人的光泽。

    “小……瑞……”郑冲哑着喉咙,艰难想抬起头,可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累了啊,他多想这么睡下去,可不行。

    火已经燃到了帐角上,那火光刺到他的眼,竟觉得比腹部的伤还要疼上几分。

    “灭……火……”郑冲咬牙,舌头似都要被嚼烂。

    小瑞如梦初醒,瞬间额头冷汗淋漓,他脚下步子刚动,却忽然看到前方有人影闪过,似乎对方也看到了他,想上前一步的动作生生止住,随即,竟似想逃!

    小瑞瞳孔猛地一缩!

    郑冲见小瑞仍旧不动,在地上艰难想往前移动,几乎是拼尽了力道在吼:“灭——火——”他用尽了力气,可话出口声线却低闷。

    然后他的脑袋重重垂下,小瑞听到一个字,只有一个字,像是郑冲的最后遗言。

    “温……”他说,随即陷入昏迷。

    小瑞只感觉脑袋里有什么轰的一下炸开,眼前各种画面闪过,最后却全部化作一场大火,烧了个片甲不留。

    现在,一个逃离的凶手,一个将死的朋友,一场不灭必酿大祸的火。

    是追凶?是救人?还是灭火?

    他……该选择什么?

    时间倒退回半个时辰前。

    夜正浓,温自惜却毫无睡意。

    司空璟大军在青垨草原驻扎的消息已经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想到今晨看到的那一方缝在包裹宁儿脚踝的黑布里头的白纸,上面的字似乎还历历在目。

    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温自惜起身,掀开帘帐看那难得出现隐在淡淡云霾背后的弯月。西北的月就跟塞外的雨一样稀奇罕见,他怔怔瞧了许久,返身将帐内烛火吹灭。

    在黑暗里把那放在储物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妥贴地随身收进内袍,温自惜也不管那已经凝固到泛黑的血迹有多肮脏,直接出了帐子。

    医者大部分都有洁癖,他也有。

    可终归,这已经开始发臭腐烂的女子小脚,是他幼妹的啊……

    当他踏出这一步,命运已将他推到无法再回头的地步,温自惜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苦笑,说着永不相负,他到底还是要选择背弃。

    司空璟以赵宁儿作威胁,换他燃了这城内军帐挑起内乱。而信中说得很清楚,火光瞬起,这便是司空璟进攻的信号,也是赵宁儿还有一命可活的信号。

    温自惜紧了紧长袍,明明夜间已有了丝丝炎热,他却觉得今晚特别得凉,似凉入骨髓。

    火烧军营的结果是什么他很明白,大军在牧场驻扎,到处是干燥的草堆和木堆,且各间帐子距离近,一旦起火顷刻便是火光冲天。

    如今城内十四万将士全数聚集在城楼,若他动手,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也没有人会想去怀疑他。可粮草与备用军械、武器都在此处,烧了这里,等于断了大军生路,断了十四万将士和数万百姓的活路。

    而自己这样做,是拿十多万人的命,在换妹妹一人的命。

    这做法,和司空璟的屠城又有何分别?

    温自惜不多时便出了军营,城楼处灯火正旺,人人也不能寐,瞪着眼睛直勾勾瞧着城下,时刻提防着司空璟那边什么时候会突然发兵。

    他忽然便觉有些晃眼,宋歌一定也在那里吧?

    低头,看脚下土地,再抬眸,丈量军营和城楼的距离。他和她,今后永远便隔着这一段路的距离了。

    那是一道此生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温自惜牵起唇角,眉目疏远,眸子一瞬间染了毕生风华,似天地同色,似日月颠倒。他低头,转身,清俊的容颜一夕间掩在阴影下,徒留那精致侧颊轮廓,勾勒尽满身落寞。

    若今后你还愿记得我,便永远记着我一刀刺进你心头时,那极尽冷漠的目光吧。

    这样,我虽不能以爱的名义刻在你脑海,却能以恨的理由深深扎根你心底。

    或许这样只会沉重了你,但我真怕,抹去那恨,我在你心里便再无任何遗留的痕迹。

    温自惜散开长袍,转身向后城走去。

    至少,我想在背弃之前,将那个内鬼,给揪出来。就算作,我的抱歉吧。

    温自惜寻到白日那地方,一个早已被废弃的小药铺,他平常都会把搜寻来的草药在此地分类归别。晨间在药铺的柜台上,他看到了那个被黑布紧紧包裹着的塞在角落的东西,那里现在……还有一块已经显出黑褐色的血迹。

    能知道他每日有到此地来的习惯的人,城内不在少数,但也不是全部。后城地处偏僻,他寻常又抄道走的是小路,所以能清楚他行踪的人,百姓反而不占多数,因为民居区和后城是两个方向。

    换句话说,军营中的人,才更有可能是奸细。

    大军内和他交好的除了宋歌几个没有多少人,可按照司空璟的逻辑,安插眼线定不会将那人置于比较明显的身份位置,且司空翊也是个谨慎的,身边被布置了奸细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更重要的是,司空翊身边的亲信都是成王府带来的人,该是信得过的。

    综上所言,那个内鬼的身份,应该处于中等偏上,至少他能在大军将士晨间操练的时候出得了营地,然后把东西送到这里。

    至于他是怎么确定那奸细一定是一早送来而不是半夜,归结于他到底还是个大夫,从宁儿断肢的血液凝固情况以及皮下组织变色情况,很容易可以推断出这脚就是昨夜砍下来的。从边城运到源城,一路避开城楼和城内巡逻的将士,估计送进源城都快近天亮了。

    那人可以在城内行走不引起怀疑,除非是有一些地位的将士。

    如此便又有新的问题产生。

    军中参将身份以下、普通将士身份以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温自惜掏出怀里的东西,强迫自己不去看赵宁儿的脚,只抽出那一方白纸细细端详了起来。

    署名未附,纸上血迹呈黑色。

    温自惜眉头一动,将纸举到鼻间,用力嗅了两下。他蹙眉,又似不放心般再闻了闻,这才缓缓垂下手。纸上的血,不是沾染上去后干涸的,而是本就已经凝固的黑褐色血迹,沾在了上面。

    这说明……信不是从边城和宁儿的脚一起被送过来的,且司空璟的署名未附,饶是那字迹俊逸秀美,也不会是司空璟写的!

    虽未正面交手过,温自惜却对司空璟的脾性甚是了解。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储君,那样一个姿态永远华贵的太子,对于这满是肮脏的血,骨子里还是抵触的。这信……温自惜沉默,心底再度升起一丝疑惑。谨慎如司空璟,怎么会想不到奸细的字迹一旦暴露,很容易便会被发现吗?他那么倨傲,那么自信,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除非……除非此举,仍旧别有用心!

    温自惜眉头一松,是了,司空璟做的事,永远要一举两得。他不愿自己执笔,宁可让奸细暴露字迹,这说明比起让内鬼被揪出,这举动于他来说是有其他好处的!

    至于是什么好处,暂且先放一放。

    温自惜又拿起那信纸,字迹俊秀,一点儿也不像军中男儿能写出来的,甚至很多人,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握笔了。

    如此范围又可以缩小,温自惜想,至少现在符合条件的人里头,他可以排除几个熟悉的了。

    原军医不是,因为他开药方的时候,温自惜对他的字迹太熟悉了。

    两位参将不是,因为一个在和司空祁一战里伤了胳膊,一个是左撇子。

    熊大没念过书,郑冲只上了半年私塾,倒是小瑞……

    温自惜一怔,小瑞?

    小瑞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清秀得像个孩子,但他似乎没见过他执笔。可宋歌对他如此亲近信任,应该也不可能吧?

    温自惜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需要寻找一些其他线索。军中一直未发生任何牵扯到奸细的事,因为司空璟长期不发兵,所以便无任何情报要传递。况且司空翊一向只和几个亲信说起行军打仗的事宜,有时候会问他和宋歌的意思,其他人根本近不得半步。

    此次司空璟动用奸细,只是为了来告诉他,他的手里有自己的软肋?

    温自惜蹲下身子,细细查看地上的情况。晨间刚打开那黑布包裹时,他因为震惊太过,愣了须臾便面色苍白离去了,现在才想起,或许可以从周遭来查看一番。

    地上没有留下脚印,此间药铺虽然久无人居,但他当初刚来的时候清扫过,所以地面并无积灰。

    温自惜偏头,柜台在药铺最里面,当时那奸细要把还冒着血的包裹一路送进来,沿途却没留下任何血迹,一定是将东西给细细包了起来。可进了药铺,他还是得将包裹从内袍里取出放到柜台上,不管如何细致,总会留下痕迹的。

    温自惜不放弃,继续来回在地上摸索,甚至觉得蹲着身子不够凑得近,干脆趴了下来,两个胳膊肘撑在地上,一点点慢慢往前挪。

    寻了大半圈,他在地上毫无所获。有些挫败地抬头,温自惜叹口气,却随即整个人怔住了。

    药铺内的柜台是那种老式的木质粗糙台面,下面作支撑物的是实心箱口,打开后里头可放杂物或大量草药。这木材不结实,也可能因为年代久了,台面下都已有了好几处开裂。

    而温自惜看到,一条细细长长的开裂缝隙处,有一点斑红。

    他僵了须臾,慢慢起身,将端在手心燃着的烛台拿起,凑到那缝隙口看。没有错,一点血斑,小,却已泛黑。

    温自惜皱眉,这个高度……他倒退一步首先拿眼神粗粗丈量了下,在柜台侧面五分之四高度处,离台面不过两横掌左右的地方。再看其他地方,依旧没有任何痕迹,想必那奸细心细得很,除了此处几乎落进缝隙的血点未注意到,其余都未留下踪迹。

    温自惜在那缝隙前来回比划,又抬起自己的手忽上忽下地做着动作,似乎在模拟那人当时的情况。血点的形状并非呈圆型或喷射型,倒有点趋于水滴状的样子,但又和真正滑落造成的水滴状存在差别。

    温自惜想了想,拖过台面上一方砚台,将毛笔沾满了重重的墨汁,然后举到身前,在缝隙上方不同位置停顿。每次墨汁从笔尖滴落,他都会仔细查看,和那血点作比较。

    当他尝试数次之后,墨汁“啪”一下滴落,顺着缝隙慢慢渗透进了柜台,徒留一点墨黑挂在裂缝边缘,堪堪在那血点旁边。

    他手一顿,将毛笔毫不客气扔在台面上。

    那人将东西收在怀中,必是用内袍将它包裹所以并未留下任何血迹,但取出东西的时候,袖口沾染了些许。他将它放到台面上,袖口刚刚沾染上去的血滴滴落,顺着柜台侧面流进裂缝。

    内鬼袖口的高度,在这个地方。

    温自惜比划了一下,先前推断出来那人该是军中将士,军服都是固定的,他身上这套也是,所以袖口的宽度都一样,不会出差错。温自惜抬手,如果依照自己的身高,袖口在台面下一横掌的地方,所以说……那人,该比他矮上大半个头。

    军中将士多高大,毕竟入军之时需要挑选。温自惜想到这里,竟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兜兜转转,内鬼,果真是内鬼……

    他的身量和司空翊差不多,军中能比他矮上大半个头的,只有郑冲、小瑞、宋歌。

    宋歌他自然不会怀疑,那么,便只剩下郑冲和小瑞。

    郑冲只上过半年私塾,按理来说写不出那样的字,小瑞……小瑞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曾经是司空祁和步长安的人?

    温自惜紧了紧拳头,那奸细用内袍裹住宁儿的断肢,而现在全军待命,从晨间到现在不可能有时间将衣服换下来,且就算换下来了,大军不可随意替换军服,他也没有地方处理,所以极有可能,那染血的内袍还穿在他身上!

    他暂时不想将此时扩散,未免引起军心动荡,他想先回去找最具嫌疑的两个人摸摸情况。若排除了这两个,或许他的心里也会好受些。

    温自惜将包裹收起来,灭了药铺的灯,阖门往回走。

    如果不是郑冲或者小瑞,就得让司空翊排查整个大军将士了,虽然到那时,他不得不面对宋歌质疑自己为何清楚知道内鬼存在的问题。

    或许,到时候他就得用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来回答了。

    ……

    青垨草原,将军主帐。

    司空璟懒洋洋抬眸,不看那睁着一双眼死死盯着他看的乐明夏,只淡淡抽手对那亲信道:“注意着源城的动向,有情况随时禀报。”

    “是,将军!”那人一躬身,须臾便接着道,“适才柯参将去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没斟酌好用词,却已经听到司空璟轻轻接口。

    “去找袭城了?也好,大战一触即发,私人恩怨解决了也省得影响战局,”他挥挥手,眉眼如画般精致,“司空祁那里不必管,先给我把陆蒙去带来,在外头候着就行。”

    亲信领命而去,去之前偷偷看了乐明夏一眼,却感觉到背后一道凌厉目光射来。他一凛,知道这是将军在警告他了,立马低下头快速出帐。

    他出了帐子,一路往关押陆蒙的地方赶去。

    他其实只是看守军奴营的守卫,只是这两天将军将那个大难不死的姓赵的丫头给抬出了军奴营,另批了单独的帐子给她休息,还特地交待军医一定要将她续着命。只是纵然如此,将军却未对那个下手的乐明夏斥责半分。

    一刀砍下脚板,脚踝处的骨头都碎成了两半,守卫眯眯眼,只觉得分外恐怖。

    那乐明夏,还真看不出有这么狠。

    他一边走一边想,忽然顿住了脚步。猛然想起那晚,乐明夏出现在街角,一动不动愣愣盯着赵宁儿看的时候,他曾觉得这模样特别像一个人,现在不知为何,他好像知道像谁了……

    像……像帝京东宫的太子妃!

    记得以前有一段时间,太子妃也是当时乐明夏所呈现的那种呆愣状态,目光涣散,似乎看什么都不聚焦,且那目光远远投来,茫然、空洞,无端添了诡异。

    就仿佛是中了邪一般。

    守卫站定,半晌摇了摇头,几步走过去掀开帘帐,朝那靠在角落里略有些狼狈的男子道:“将军要见你。”

    “嗯,”陆蒙没有意外,只缓缓起身,弹了弹身上灰,刀削般尖细的下巴处,青黑胡渣已长,眼眶凹陷,疲倦顿显。

    “走吧。”他说,比那守卫还快一步出了去。

    ------题外话------

    还在外面吃饭,先更新一半,不出意外明天开始请假大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