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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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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三女儿节,可是名符其实的女孩子的节日。

    其实,不只是边城的女孩儿,连带着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会在这一日出去逛逛。

    楚越相请,赵长卿并未多想,便打扮得伶伶俐俐的去了。

    这一世,赵长卿格外的注意妆扮,哪怕只在家穿家常衣裳,也会打扮得干净整齐。哪怕头上只是簪一朵鲜花,也会簪得恰到好处。

    这一世,赵长卿活得细致而用心。

    不是为了悦己者容,只是为了自己。

    季春时节,哪怕边城也已是燕子回巢、细柳抽笌了。赵长卿一身鹅黄衫子配月白罗裙,头上应景的别一支新鲜的迎春花,整个人打扮得比迎春花还要俏丽、比新抽芽的嫩柳还要水嫩,亭亭玉立的一站,就格外的叫人喜欢。

    照例坐着楚家的车子先去了楚家,楚越正在楚夫人那里,因赵长卿给楚越及笄礼上做的赞者,且是来往了几年的女孩子,楚夫人对她亦是和颜悦色,笑道,“长卿来了。”

    赵长卿从容见礼,笑道,“今天是女儿节,出游的人难免多,我想着早些出来,别耽搁了姐姐的行程。”

    楚夫人笑,“越发俏丽了。”起初的时候,楚夫人是有些看不上赵家门第的,不过,来往的时日久了,楚夫人也得承认,赵长卿是不错的女孩子,堪得与女儿做朋友。她虽有些门第之见,却不缺识人之能。赵长卿除了出身不好,样样都好,又是家中长女落落大方,这样的女孩子,寻常做个小官宦人家的当家主母,是绌绌有余的。

    说了几句话,楚夫人也知道她们要出去游玩儿,便打发她们去了。

    几人出城去了别院,别院建在山上,周围有几千株杏花,花正开得绚烂,有蜂蝶嬉戏其中。赵长卿少见如此美景,只觉着眼睛都用不过来,笑赞,“真是好地方。”

    楚渝挑眉,“这还用说,不是好地方也不敢请你来呢。”

    赵长卿嘴甜的很,笑,“只要楚哥哥请我,刀山火海也去呢。”

    楚渝笑,“净说好听的糊弄我。”命侍从退下,带着赵长卿游杏花园。

    走了一时,赵长卿才想起来,左找右寻,“楚姐姐呢。”怎么忽然就只剩她与楚渝了?

    “在你刚刚张大嘴巴发呆的时候走了。”

    “也没那么傻吧?”赵长卿笑嗔,“我是头一遭见这样的好地方,吃惊也正常啊!”

    “这里还不是景致最好的地方,来,这边走。”楚渝笑着在前面带路,虽然身畔依旧有稀疏错落不一的杏花,山路却愈发崎岖。楚渝不时问,“卿妹妹,累不累?”

    赵长卿脸上汗都没见一颗,依旧是红扑扑的好气色,呼吸均匀,含笑的打量山中景致,“不累。”

    楚渝那叫一个郁闷,他特意带赵长卿绕了最远的路,就是想着若赵长卿累了,他便可以体贴备致地牵起人家姑娘的小手,“妹妹累了啊,来,我扶着你走。”

    当然,以上都是楚渝的想像,先时也没觉着赵长卿体力这般好啊。赵长卿不累,楚渝先给赵长卿变态的体力气累了,他一屁股坐在路畔青石上,道,“歇一歇再走吧。”

    赵长卿恍然,“原来楚哥哥累了啊,你早说呢。”见楚渝瘫坐在青石上的样子,赵长卿拿出帕子给楚渝拭汗,楚渝受用一笑,若知道卿妹妹这样体贴备致,他应该早些喊累的。谁晓得赵长卿擦了两下子又将手帕揣回了袖中,道,“你还是自己擦吧。”

    楚渝给噎了一下子,不动声色,懒洋洋的拉开嗓子,“擦就擦完,这是做甚?”

    赵长卿认真道,“楚哥哥现在大了,咱们不能再似以前那般随意,上回上元节咱们一起出去吃饭,母亲就说以后不能跟男孩子出去喝酒了。”

    楚渝把自己的手帕铺在青石上,拉赵长卿坐下,语重心长道,“你才几岁,不用这样拘谨。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样,你们轻松的时节也就这几年了,待以后嫁人生子,有了丈夫儿女,哪怕再想这样松快一回,想来也没有这样的空闲与心情了。”

    “卿妹妹,你过日子很努力,也很细致,不过,你还没有完全学会享受生活。”楚渝温声道,“人这一辈子,不是念许多书、女红厨艺出色就能过得开心的。卿妹妹,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按着大多数人的看法来生活吗?”

    赵长卿道,“人们都这样过,可见是没错的。”

    楚渝微微一笑,“不对,你看这世上,大多数人过的都是庸碌的日子,可见,大多数人遵循的,不过是庸人的思想。”

    说着,不待赵长卿反驳,楚渝便摆摆手道,“我不是叫你特立独行与众不同,而是想给你一点建议。咱们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在心里,是没把你当做外人的。我这样说,没夸张吧?”

    赵长卿忙道,“我也是把你当做哥哥的啊。”

    “你这话言不由衷,如果你真把我当做你哥哥,你会连给我擦个汗都避嫌吗?”楚渝叹口气,带了几分伤感道,“别说什么男女大防,我多大,你才几岁,咱们两个且论不到男女大防上去。你这样,分明是把我当做外人。”

    要说赵长卿本身还是内心良善的小姑娘,竟然被楚渝长嘘短叹的叹出不少愧疚感。不过,赵长卿也不是白活了这些年,她道,“要不是把你当做哥哥,我也不会给你做那许多荷包手帕啊。”说着,她还扯出凌腾做了回挡箭牌,“就是我舅家表兄,我都没给他做过。”

    楚渝心下暗喜,面上装模作样的问,“就是你凌家的那个表兄啊?”

    “是啊。”赵长卿很实在的说,“除了我家里的长辈,就给你一个人做过。”

    楚渝内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他深谙徐徐图之之策,展颜一笑,曲指敲赵长卿额角一记,“这还差不多,总算哥哥没白疼你这许多年啊。”

    赵长卿回手敲他一记,“快走啦!真是不中用,才走了这几步就走不动,你不是故意的吧!”

    竟然被说不中用……

    楚渝愤愤,“个没大没小的丫头,你说谁不中用?”

    赵长卿起身,咯咯直笑,“还没器量,我就开个玩笑,也值当当真?”

    楚渝把赵长卿坐过的手帕捡起来,死皮赖脸的装娇弱,“过来给我当手杖扶一扶,这路难走的要命。”

    赵长卿眯起一双杏眼,上下打量楚渝,怀疑地,“来之前难道你没打听好路线?”

    楚渝一脸苦恼,“这不是要抄近路么,这条小径我也是第一回走。”

    赵长卿依旧不大信,道,“我都不觉着累,楚哥哥怎么会累成这样,不是装的吧?”楚渝惯来会戏弄人。

    楚渝拍赵长卿马屁,“妹妹你不是天赋异禀么。”

    赵长卿只好道,“那就再歇一歇吧。”

    “没事,也歇得差不多了,走吧。省得你再说我装!”楚渝不肯歇着,结果,走了没多久就慢慢落在了赵长卿身后,而且伴随着呼吸愈发急促,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赵长卿想着再歇一会儿,楚渝不知发了哪门子牛心,死活不肯歇,还说不能在小丫头面前丢脸、绝不能被人怀疑人品之类的话。

    “要不是你以前常糊弄我,我也不会随便怀疑你。”赵长卿简直难以理解楚渝的古怪脾气,长叹一声道,“你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难道就不丢脸啦!”

    楚渝勉勉强强滴表示,“那我也不用歇,要不,你扶一扶我好了。”

    赵长卿一拍脑门儿,笑,“亏得你提醒,我倒笨了!”

    楚渝心花怒放,伸手就要去扶赵长卿的肩,不想赵长卿回身一跃,楚渝手没搭上赵长卿的肩,反是险些闪了自己的老腰。赵长卿快走两步,手脚俐落的爬上山畔,寻了一株腕粗的野生小树,轻轻一折,就折断了。然后,赵长卿用白嫩嫩的小手轻松的除去了小树上的旁枝,比较了下高矮,再截去一段后,笑眯眯的递给楚渝,双眸弯弯,脆生生道,“楚哥哥,你拿这个当手杖,可不就轻松多了么!”

    真是……

    楚渝到底是强横的实力派演技,面对赵长卿天真漂亮的脸孔,楚渝哪怕憋闷的心里想喷血,他依旧微笑的接过赵长卿为他做的手杖,试了几下,诚心诚意的夸赞赵长卿,“果然好使的很。”

    赵长卿用帕子给他擦一擦脸上的汗,笑容如同清晨的小露珠,“走吧。”

    楚渝只觉满心烦躁都随山中清风远去,他依旧走的不快,也死了趁着周身无人占人家姑娘便宜的心,沿路同赵长卿介绍山间许多树木的种类,偶尔还会遇到野兔山鸡跑过,楚渝连山鸡的品种都知道。

    赵长卿则认得许多春天的山菜与药草,楚渝笑,“要是咱们两个的话,在山中住两个月估计都不会饿死。”

    赵长卿道,“怎么可能饿死?山中有这许多吃的呢。我听祖母说,有一年蛮人打进边城来,许多人就是躲到了山里来才活了性命。”

    两人说着话,到将将中午时才到了楚渝说的风景极好的地方。的确风景极好,杏花掩映之中,一眼清泉在花阴中闪烁着粼粼水光,另一侧则是壁立千仞,青山巍峨。

    在这杏林之中,青山脚下,清溪环绕间,三间木屋格外的朴拙可爱。

    赵长卿原地转了个圈,“不枉走死走活走这么久。楚哥哥,你累不累,赶紧坐下歇会儿吧。”

    楚渝道,“屋子里有茶具,你去搬出来,咱们煮茶喝。”

    “嗯,那你歇着吧。”赵长卿进去搬东西,楚渝想了想,还是跟着去了。赵长卿搬茶具还有专门用来煮茶的红泥小火炉,还有煮茶的茶具,楚渝张开两把湘竹躺椅,又去提水。

    赵长卿跟在一畔,道,“水可真清啊。”

    “这小湖里的水是山中清泉形成的,这泉就叫杏花泉,非但清澈,还有淡淡的甜味,你尝尝就知道了。”楚渝汲上一桶清水,用水瓢舀了些递给赵长卿。

    赵长卿尝了一口,咂吧一下,笑,“嗯,果然是甜的。”

    楚渝笑,“甜也不要喝生水,今年的明前茶已经下来了,我带了来,咱们正好煮些茶喝。”

    “好啊。”

    楚渝细心的煮水,赵长卿四下跑去观赏春景,楚渝也不去管她,不一时待水煮滚,赵长卿不见了踪影。楚渝侧耳听了听,起身去寻赵长卿。楚渝武功高强,刻意没发出什么声音,他悄悄过去一瞧,险没喷笑出声:赵长卿正臭美的在杏花林中跳舞。

    要说苏先生对赵长卿的教导,当真是尽心竭力。在赵长卿小一些的时候,苏先生还教导过赵长卿跳舞。赵长卿一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没跳过。今天到如斯美景之中,赵长卿心情雀跃,想着楚渝在煮水,又没人瞧见,就自己悄悄的跳了一回。

    结果,楚渝偷看到,险些笑晕。

    赵长卿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从荷包里取出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对镜理理妆,还自恋的眨眨眼,再把小镜子收回去装好,这才笑眯眯的往回走,抬眼就看到站在杏花树下,含笑望着自己的楚渝。

    饶是赵长卿觉着自己现在心理素质不错,也羞的脸上微红。楚渝拊掌赞道,“跳的不错,哎呀,卿妹妹还会跳舞啊,我都不知道。”

    赵长卿摸摸脸,咳一声,很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先生教我的,还是头一回跳。楚哥哥怎么不叫我一声?”

    “看你跳的入神,喊了两声你没听到啊。”楚渝随口一诌,赵长卿脸颊更红,楚渝笑,“很好看啊,害羞什么。要是早知道卿妹妹这样会跳舞,早该跳给我看啊。”

    “那多不好意思。”赵长卿笑,“我是胡乱跳的。”

    “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楚渝笑,“卿妹妹喜欢这里,可见带你来是对的。”

    赵长卿笑,“嗯,很喜欢。”

    楚渝亦是一笑,“下次还带你来。”

    两人回去后,楚渝煮的水有些冷了,就要倒掉重煮,赵长卿举着杯子道,“楚哥哥,给我倒一盏,有点渴了。”

    楚渝道,“温凉正好入口。”给赵长卿倒一盏后,楚渝重新煮水。

    在冷热相宜的春风中享受香茶,实在惬意至极。赵长卿往长椅上舒舒服服的一躺,大约觉着很是受用,懒洋洋的哼吱两声,裙下一双绣迎春花的可爱绣鞋露出大半都没察觉。

    楚渝跟赵长卿打听,“诶,卿妹妹,你好歹也是女孩子,过女儿节没男孩子找你出去吗?”

    “你不是男的?”这叫什么话,说得她好像没行情似的。可是,又碍着男女大防什么的,也不好说自己跟男孩子相熟啊!

    楚渝却不肯轻易放过赵长卿,笑道,“我这种不一样,你不是拿我当哥哥么。”

    虽然这年头都要求女人贞静,不过,如今的朝廷毕竟不是前朝那种不把女人当人的年代了,而且,边城民风早便开阔,似凌大姐那样定了亲的,平常跟未婚夫相见都问题不大。所以,如女儿节这种极宜踏青游玩的时节,若是两家彼此有意或是走的近的小儿女们出去逛逛,在边城人眼里并不是什么大事。如凌氏赵勇对赵长卿的要求也只是不能跟男孩子在外头吃酒,而不是直接不叫闺女同男孩子来往。

    赵长卿道,“本来李姐姐叫我跟她一起玩儿的,还有我舅家表姐,也有请我啊。不过,我先接了楚姐姐的帖子,楚姐姐跟梁哥哥的事,毕竟还没过礼,我就没叫李姐姐他们一起来玩。”

    嗯,李姐姐,大约是李明珠了。李明珠若出门,肯定有李明宝那家伙相随。至于赵长卿舅家表姐,哼,恐怕也有凌腾那小子的份。

    楚渝含笑思量一回,笑,“我看李明宝跟你舅家表兄对你都不错。”

    赵长卿装傻,“我们本就是亲戚啊,当然不错啦。”

    楚渝摇着给煮水的小火炉扇风的蒲扇,给自己降了下火,他是绝不会给情敌做掩饰的,楚渝认真道,“我说的是,看他们都喜欢你,想娶你做媳妇的那种喜欢。”

    赵长卿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转头瞪向楚渝,“你别胡说八道!”

    “我就跟你这么一说,给你提个醒。”见赵长卿炸了毛,楚渝笑眯眯地将烧开的水自炉上拎起,却不急着泡茶,真正懂茶的人不会用滚水泡茶的。楚渝温声道,“要是以往,我也想不起这事,今天看你似乎懂一些男女大防的事了,就跟你说一说,我的眼力再不会错的。”

    赵长卿很有几分不自在,道,“我年纪还小,且说不到亲事上头,你自己都没个媳妇,有什么眼力?少吹牛了。”也少造她的谣!

    楚渝笑,“我不成亲,是因为现在要拼前程,不然,男人没本事,也结不到好亲事。我年纪比你大,自然比你有见识。我是看你现在长大了些,平日里也像个明白人,才给你提个醒。”

    “这怎么可能?非但我小,李哥哥跟表兄年纪也不大,哪里会像你说的那样想?”

    楚渝不以为然,“李明宝比你大四岁,今年也十四了吧!凌腾比你大两年,都不小啦!我三岁就识美丑!”

    赵长卿取笑,“你天赋异禀!”

    楚渝一笑,继续跟赵长卿念叨,并不遗余力的给对手挖坑,“这结亲,当然要看两家的意思,不过,我看你父母对你很不错,想必也会问你的意思。你要觉着他们不合适,才要注意男女大防。”

    楚渝这样一说,赵长卿摸摸下巴,凌腾她是完全不会考虑的,倒是李明宝,除了李太太跟苏先生有些……其实,李明宝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大她几岁,不过人品憨厚,而且李百户家人口简单。她跟李明珠也相熟,自小玩儿到大的好朋友。

    楚渝原是想着先下手为强,先把出师未捷的对手坑死,却不料他这样试探的一提,赵长卿竟露出思索的神色来!楚渝顿时危机感涌上心头,立刻打断赵长卿,招呼道,“丫头,过来泡茶。”

    赵长卿正在考虑李家条件,被楚渝唤了一声,便起身帮着楚渝泡茶。打开茶叶罐,竟是外银内金,赵长卿舀了一匙茶叶放到紫砂壶里,就听重整思绪的楚渝问,“你看上谁了?”莫不是趁他没留意就有别的心!不大可能吧?

    赵长卿含糊,“也说不上看上谁。”

    楚渝更觉大事不好,很有些要被挖墙角的危机,试探一句,“你表兄?”

    楚渝没错过赵长卿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之色,他简直被雷霹过一般,一脸的惨不忍睹,“你不会是相中李明宝了吧!?”

    赵长卿直接去掐楚渝的嘴,恶狠狠地,“你小声些!”

    若是赵长卿选凌腾,楚渝觉着还能理解,毕竟姑舅兄妹青梅竹马,就凌腾来说,虽然出身寻常,自身素质还不错,若是自身努力再有运气,以后也能出人头地。但,李明宝……以后撑死就是个百户的材料。

    楚渝不死心的问,“你真看上李明宝了?”这回音量稍稍放低。

    赵长卿还为楚渝的大嗓门来火,没好气道,“婚姻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少跟我说这个!哼!”

    茶泡好,楚渝分出两盏,好生好气的递给赵长卿一盏,“喝茶吧。”

    赵长卿闷不吭声的喝茶:嗯,明前茶就是不一样,水好,茶好,格外清香些。

    过一时,楚渝看她面色稍缓,方温声道,“你别担心,这里没有别人。你说的话,我又不会传出去。再说了,咱们哥哥妹妹一起长大,眼瞅着阿越有了着落。我看你也渐渐长大了,才为你操心的。我也是怕你年纪小,偏又生得俊俏,平日里聪明,遇到这些事,想来你没经历过,难免有些呆气,若是给人骗了可如何是好?近些时候,我稍一留意你身边的几个臭小子,险些把我气昏!一个个的真是跟天借胆,竟然敢打我家卿妹妹的主意!偏你又无所警觉,我担心的很,才寻个机会给你提个醒。”

    楚渝那叫一个道貌岸然,义愤填膺,满目尽是一幅好兄长的关切模样,“你还不知道我,我如何疼阿越,就如何疼你。实话跟你说,阿越喜欢青远,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我是暗暗观察了青远好几年,看他实在可靠,才会出手帮他们的忙。”

    “今天,我先把话搁下,日后,不论你看中谁,跟我说一声,只要那人人品好,配得上你,我也是为你高兴的。”

    楚渝说的赵长卿感动了一下子,她毕竟不是寻常孩童,便有些为自己先前的恶声恶气不好意思。想了想,赵长卿低声道,“我就是觉着李哥哥人还不错,并没有别的意思。”

    楚渝迂回战术总算把赵长卿哄了回来,只是,赵长卿的话,他根本不信,什么叫没别的意思啊!没别的意思,你就觉着他不错?楚渝继续摆着他好哥哥的面孔问,“人不错?不是我说酸话,像李明宝这样不错的少年,不说堆山填海,也是一抓一大把。你配他绰绰有余,关键是,他配得上你不?”

    “你别这样说。虽然也常有人赞我,我又不是那种听别人三两句好话就昏头的人。”赵长卿道,“大户人家我也见过,像我曾外祖母那样的大家族,富贵是有,家里事情也多。我从没想过要嫁到大家族去,就想着寻常人家,跟我家门第相彷,家里人口简单些,人品正直,就行了。”

    这样一说,李明宝还真符合赵长卿的傻条件。楚渝又道,“可是,看你根本不喜欢李明宝啊。”

    赵长卿白眼楚渝,“什么喜欢不喜欢啊,李哥哥是个好人。”若李明宝对她有意,她是真心觉着李明宝条件不差。

    楚渝嗤笑,“我也是好人,你要不要嫁我?”

    赵长卿只当楚渝说梦话,“你可别坏我名声,要是叫别人听到,得以为我想吃天鹅肉来着。”

    楚渝哈哈大笑,伸出胳膊,“来,给你啃一口,看看我这天鹅滋味如何?”

    赵长卿一巴掌将楚渝的手臂拍开,也笑了,“我还小呢,起码也及笄后再说亲事,趁现在多受用几年才是。”

    楚渝微微一笑,道,“卿妹妹,你知道我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么?”

    “什么样的?”

    “起码得能说到一处去的。”楚渝温声道,“天底下大家闺秀何其多也,我自幼念书,虽说学问不见得如何渊博,但,我说的话,她不能听不懂。我也喜好音乐,总不能我弹琴,她是一窍不通的那头笨牛。还得世事通透,毕竟家里就我这一个儿子,我的妻子必然要帮我打理家事的。当然,容貌也不能差,我非圣人,若对着无盐女,估计也过不下去。”

    思量片刻,赵长卿道,“这要是平民百姓,有你这种想法,那就是痴人说梦,不过,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啊。像我认识许多闺秀,都是自幼念书,琴棋书画都会学一些,如大家闺秀,更是在大些时就得学着管家理事,怎会不世事通透?要说容貌,更不会差到哪儿去。符合楚哥哥想说的闺秀,我认识的就有许多啊!”

    楚渝险没噎死,只得再加一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得与我心灵相通。”

    “这就没边际了。”赵长卿说楚渝,“别的都好说,就心灵相通这一点,还不是随你说么。你要是成亲第一天说,‘哎哟,我们心灵相通’,到了第二日又说,‘哎哟,怎么不通了?’,这于你就一句话,于人家,可不是要坑死人家了!”

    楚渝笑,“那是你没喜欢过人,若是真喜欢一个人,你见他则喜,见了一面还想再见二面,这才叫喜欢。若真喜欢一个人,如何会忽喜忽嗔?再说,你现在觉着我要求高,只是,你也想一想,夫妻之间,若是不一心一意,如何过得好日子?还有,我家的事你是知道的,并不似别人家那般三妻四妾。”

    “你别觉着我要求高,我就想娶个脾性相投的妻子,像父母那样白头偕老一辈子,并不想收美纳妾。所以,我这不单是想娶老婆,还是想找个能共伴一生的人,郑重谨慎些,并不为过吧?”

    女人总是更欣赏深情专一的男人,赵长卿顿时对楚渝刮目相看,“真是看不出来,楚哥哥,你还是个专情的人哪。”

    “没良心的丫头,难道我以前像个花心的?”

    “那倒不是。”赵长卿笑,“这天底下,有本事的人总有更多选择,所以权贵大多三妻四妾,像楚将军那样的毕竟是少数。我是觉着,楚哥哥是个有本事的人,而且,你又跟我说,你三岁就识美丑了,这个……”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好在楚渝素来机变,他微微一笑,“这你就傻了吧?不只是对我,你也得学会看人。这人的人品,有时候与出身本领关系并不大,世上多的是有本事又人品高贵的人,也不乏些龌龊小人。许多大家公子,十三四岁就有了通房侍妾,左拥右抱,脂粉满怀,自觉福气。我却不想那样过日子的,夫妻不同于寻常,你在妻子身上用多少情分,她自然会回报你多少。我将来成亲,必待妻子珍之重之的。”

    楚渝本身生得很不坏,确切的说,很有几分俊俏,虽然这人不是那种翩翩佳公子类型,但,华服锦衣的穿在身上,再配上楚渝本身的人品,郑重其是说着这些话,把自己通身刷的金光闪闪,就是赵长卿也禁不住感动了一回,极诚恳的说,“以后谁要做楚哥哥的妻子,可真是福气。”

    楚渝笑,“卿妹妹都这样说,看来是不会错的。”

    赵长卿笑,“是你人品好,与我有什么干系?”

    楚渝不好现在跟赵长卿解释这与赵长卿有什么干系,他继续道,“我是这样选妻子,当初,阿越也是这样选丈夫的。卿妹妹,你若只是寻常人品,似你说的找户简单人家,找个老实男人,也足够了。只是,你现在已经出落的这样好了。你喜欢看书,喜欢画画,诗文也念过,若是真嫁个对此一窍不通的人,未免可惜。人这一生,成亲不过是另一种生活的漫长开始。哪怕不必心灵相通,起码你引经据典、弹琴作画时,另一个人得听得懂吧?现在不用急着下决定,你年纪还小,有的是大把时间找个合适可靠的人。”

    赵长卿毕竟是女孩子,听着楚渝这样长篇大论的跟自己讨论成亲的事,心下有说不出的别扭,她苦着脸道,“能不能别说这个了,我又没有要嫁人的意思。究竟是怎么说起这个来的?”她年纪又不大,好端端的,怎么说到她的亲事的?

    楚渝笑,“我这不是不放心你么,卿妹妹,以后你要是有心仪的人,可一定要跟我说。”

    赵长卿郁闷的看楚渝一眼,梁青远能得到楚渝的认可,得是多么神通广大之人哪!楚渝问,“听到没?”

    赵长卿:好个啰嗦鱼……

    楚渝又问,“听到没?”

    赵长卿:……

    楚渝眼睛微眯,赵长卿闷闷道,“又不聋,当然听到了。”

    楚渝不满,“这是什么态度。”

    赵长卿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吧?”她根本没有心仪之人好不好!

    “要不是我给你提醒,你非犯傻不可。”楚渝双眸锁住赵长卿的视线,郑重至极,“看你从小娃娃长到这么大,越长越好,可不能再有那种随便找个人家的傻念头了,知道不?你舍得随便,我都舍不得我从小看到大的妹妹随便。”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