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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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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沉一直保持着和伊南娜的联系,他知道这位女神不是安分的主,尤其是被吉尔伽美什那样羞辱之后,女神不可能善罢甘休,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伊南娜本来没打算那么快下手,白沉给她看的那段预言,多少让她心存顾忌,万一吉尔伽美什真的当上了神王,她如今对吉尔伽美什的恶行都将会化为反噬自己的利刃,可要她咽下这口气,她又心有不甘,于是她就打起了其他神明的主意。

    论起借刀杀人,伊南娜可是一把好手,她故意挑了天之公牛落单的时机,把它赶到了人间。

    天之公牛是神王安努的坐骑,本身也是神兽,可它脾气暴躁,只听从安努一个人的命令,它被赶到人间的时候,没有看清是谁做的手脚,但这并不妨碍他大发雷霆。

    然后人界就彻底遭殃了,但凡神明,包括神兽在内,骨子里都有一种骄傲,他们并不把人类放在眼里,充其量人类只是他们的玩物,这就和人类总是把猫猫狗狗视作宠物一样。

    在天之公牛来看,因为发脾气,搞死几个人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他是这么想的,也是那么干的,可他却忘记了作为神兽,他的力量太过强大。

    天之公牛在整片大地横冲直撞,他的体内带有金色的雷电之力,只要是他所到之处,无数的城池就夷为平地,更别提死伤的人数了。

    伊南娜也没想到天之公牛居然那么给力,她甚至已经设想好了后续的发展情节,以天之公牛在人间的肆虐速度,不出多久,就会冲到乌鲁克的境内,届时吉尔伽美什一定会迎战天之公牛,而她只要等着吉尔伽美什来求她就行了。

    可惜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天之公牛还没有冲到乌鲁克境内,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就出手了,恩奇都本就是纯粹善良的人,他的诞生就是为了人类,自然见不了人类受苦,反正迟早都要和天之公牛一战,恩奇都就说服了吉尔伽美什和他一起同行。

    吉尔伽美什没有拒绝友人的提议,他倒是没恩奇都那么心善,他会答应率先出手也是因为天之公牛是个不错的对手,另外就是对方在人界大肆嚣张的模样让身为王者的他非常不爽。

    人界可是他们这些王者的地盘,这些不懂规矩的神兽打哪儿来就该滚回哪里去,反正吉尔伽美什已经做好了充分调/教神兽的准备。

    至于白沉,他连同行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在恩奇都和乌鲁克一众臣民的心里,他就是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当个称职的奶/妈还好说,出去和这种凶手拼杀还是算了吧。

    反正在白沉的脑残粉们心里就是……大人您待在神庙里好好的这种危险的活儿还是不要干了乖!我们在后方批批文件,传递传递消息也还是棒棒的嘛!王一定不会因为这样就看不起你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呦!

    于是某一段时间里,白沉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各种担忧又欲言又止的蛋疼眼神,他也是醉了,别说他没想逞英雄,就算他真的跑去和天之公牛拼杀,天之公牛也是躺平了给他上,哦不对,是给他揍的份。

    伊南娜没有把天之公牛是自己放出去的消息告诉白沉,她并不信任白沉,她虽然对白沉背后的那位神明有兴趣,但还是忌惮更多一些,会落人话柄的事情,她这样聪明的女神才不会做。

    但即便伊南娜没说,白沉也猜出了几分,天之公牛不会无缘无故来到人间作威作福,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干这种无聊事情的人只有伊南娜。

    他估计吉尔伽美什也猜到了几分,不过没有证据,吉尔伽美什也不能把伊南娜怎么样,充其量也就是在原有的厌恶等级上又提高一层。

    天之公牛虽然算不上什么厉害的角色,但对方好歹是神兽,它和吉尔伽美什还有恩奇都有本质上的不同,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再厉害,也还是人类,哪怕拥有神性,要和真正的神明干架还是有点吃力的。

    虽然不认为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会死在这种地方,但他还是用黑暗的力量接触了天之公牛。

    无尽的黑暗汇聚成了虚无的空间,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还在横冲直撞的天之公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唯有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脑海里轻轻响起。

    天之公牛毛骨悚然,他虽然是神兽,但依旧保留了动物的本能,对于危险非常敏感。

    “晚上好,天之公牛。”

    天之公牛瞪大了双眼,拼命想要从黑暗中寻找白沉的身影,可他却一无所获。

    “你是谁?!别鬼鬼祟祟的,快点滚出来!”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黑暗中的幻影发出了低低地笑声,语气中饱含同情,“真是可怜,居然沦为了女神达成目的的棋子,黎明即将到来,你的生命也将步入尽头。”

    “开什么玩笑!”天之公牛最受不了别人瞧不起他,他咆哮道:“我可是神兽,在人间,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讨伐你的勇士正在赶来,一位是乌鲁克的王者,拥有三分之二的神性,名为吉尔伽美什,一位是神明的造物,拥有神之血,名为恩奇都,两人联手,你毫无胜算。”

    “哈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天之公牛摆明了不信,他还把矛头对准了白沉,“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那就是撕了你!”

    最初的惊惧过后,天之公牛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和秉性就出来了,他从鼻子里喷出暴虐的气息,化作金色的电芒,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大有只要白沉敢现身,他就要对方好看的架势。

    “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罢了,就此离去不失为一个好选择。”白沉是实际主义者,如果能避免交战,自然是首选,但若天之公牛偏要一战,他也不会阻止,毕竟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太过骄傲自负的人,反而会在意料之外的地方栽跟头。

    天之公牛是如此,吉尔吉伽美什也是如此。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好事吧。”黑色的雾气渐渐开始消散,“把你驱赶向人间的女神是伊南娜,而伊南娜又是乌鲁克的守护神,你猜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白沉意味深长的抛出了诱/饵。

    “那么再见了,祝你好运,天之公牛。”

    是啊,白沉可没有那么好心,他不会为伊南娜的所作所为做任何隐瞒,相反,他还要搅浑这局势,如果天之公牛足够聪明,就该知道伊南娜有问题,给伊南娜添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就算不能,他也没什么损失。

    事实证明,天之公牛是真的蠢,在他有限的脑容量里,理解的就是既然伊南娜是乌鲁克的守护神,那么先解决了乌鲁克,再找伊南娜算账也是一样的,所以他反而加快了冲向乌鲁克的速度。

    白沉收到手下线报的时候,已经全城都进入了戒备。

    吉尔伽美什在民众心中的风评虽然不好,但他强大的实力确实给了不少人信心,没有让整个乌鲁克陷入混乱之中。

    “王会保护我们的!”

    “没错!我们的王无所不能!”

    “王可是女神瑞玛特宁孙的孩子!神兽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仅如此,我们还有恩奇都大人呢!”

    “就是!两位王一定能打败该死的神兽,拯救我们!”

    神庙的殿门前,无数的民众自发为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送行,他们满怀期望地注视着两位王者,嘴中喊着无比响亮的口号,成群结队,声势浩荡,一些原本心里不安的人,也不禁被这股气氛所感染,盲目地信任着他们的王者。

    人们的眼中满是狂热,就好像不树立这样的自信,就再也无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万一他们的王输了怎么办?万一神兽冲进了乌鲁克怎么办?这样的结局不是没有人想到,而是大家都不愿去想。

    此时此刻,只有把全部的期望都寄托给两位王者,他们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人们会如此狂热,有时更多的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自己。

    白沉作为大祭司,自然也有自己的职责,那就是为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祈福。

    两人都身穿着铠甲,身上的战意惊人。吉尔伽美什对民众的欢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本就是乌鲁克的王者,人民崇拜他,祈求他,服从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双红色的瞳眸一如既往的冰冷又残酷,但身为王者,他却有不输给任何人的气度。

    “本王的国家,只有本王自己能毁灭。”吉尔伽美什双手环胸,嘴角噙着一抹笑,“天之公牛必将被本王斩于剑下。”

    民众们听到吉尔伽美什的宣言,再次沸腾了起来,如果不是有侍卫维持秩序,恐怕会引起骚乱。

    “真是的,吉尔。”恩奇都哭笑不得,“这种时候就不要煽动他们了。”

    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不同,他看到民众们那么期盼的目光,就觉得自己肩负着重大的责任,无论如何也要打败天之公牛,保护这些人民。

    虽然恩奇都脸上还是挂着温柔的笑容,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但白沉还是知道恩奇都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要逞强。”白沉看向了恩奇都,“你没有拯救任何人的义务,尽力而为就好了。”

    吉尔伽美什也看出了什么,他开口道:“放心吧,友人,那种角色,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又说这种大话。”恩奇都被两位友人这一打岔,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吉尔你明明知道这次的对手没有那么简单。”

    “那友人你是害怕了吗?”吉尔伽美什轻勾起了嘴角,他知道友人并不惧怕任何事物,但还是调侃了一句。

    “哈哈,害怕的其实是吉尔才对吧。”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相视一笑,哪怕还没有对上天之公牛,两人已是默契十足。

    “咳咳。”白沉咳嗽了几声,拉回了两人的注意力,“抱歉,打断了你们深情的对视,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告诉你们。”

    “什么?”吉尔伽美什挑眉。

    “天之公牛是神王安努的坐骑,你们知道杀死他,意味着什么吗?”白沉直视着两人的双眼,“意味着和神王为敌,所以我特意去求见了女神瑞玛特宁孙,她赐予了我这颗水晶,可以把天之公牛封印其中。”

    “你去见了母神?”吉尔伽美什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惊讶的表情,这件事母神竟然一点也没告诉他。

    “因为以王的性格,就算是面对母亲,也不会轻易就寻求帮助吧?”白沉轻轻一笑,“所以属下只好代劳了,女神也很关心王的情况,但神明不能直接插手人界发生的事情,就连伊南娜也只是把力量赐予人类,而不是亲自上阵,所以女神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您的母亲可是相信您和恩奇都一定能够战胜天之公牛呢。”

    “有趣。”吉尔伽美什眯起了那双红色的瞳孔,看向了白沉,“你倒是准备充分,又是你那神奇的预感作祟?就算我们杀了天之公牛又如何?如果安努真的为此报复我们,那就证明神王也不过如此,令人失望至极。”

    “吉尔……”恩奇都担忧地皱眉,他是安努和阿鲁鲁的造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努就是他的父亲,所以他对于安努多少有些特殊的感情。

    显然吉尔伽美什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可看到友人的表情,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神王吗……吉尔伽美什的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红芒,还真是令人没有好感的存在,但因为顾及到友人的身份,他还是做出了让步。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友人。”吉尔伽美什轻轻拍了一下恩奇都的肩膀,“如果你感到悲伤,我亦会感到悲伤。”

    “……”白沉其实不只一次想吐槽,为什么吉尔伽美什在面对恩奇都的时候就画风突变?说好的残酷冷血呢?果然不愧是挚友吗?

    如果这世上有一人能让吉尔伽美什低头,那必定唯有恩奇都。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白沉把水晶交给了吉尔伽美什,“记住,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杀死天之公牛。”

    “还真是个啰嗦的家伙。”吉尔伽美什转身,“走了,友人。”

    “放心吧,我会看着吉尔的。”恩奇都无奈地朝白沉笑笑,像是在解释吉尔就是这个臭脾气,就在他转身跟上吉尔伽美什的时候,白沉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安。

    他下意识地叫住了恩奇都,“等等。”

    “怎么了?”恩奇都有些担忧地停下了脚步,吉尔伽美什似乎也意识到友人落下了,不过他没有催促,而是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前方,等两人谈完。

    “……”白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神明不会出现毫无意义的预感,但他现在确实无法看清恩奇都身上的命运,最后他只能看向了那些还在欢呼祈祷的民众,“不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吗?”

    恩奇都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是啊,在我们的旅途中,曾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

    白沉:“你知道那些被众人拥上宝座,带领大家推翻旧制度的英雄们都是什么下场吗?”

    恩奇都:“……”

    白沉:“大部分都死了,只有寥寥无几的活了下来,甚至有些人还遭到了同伴的背叛。”

    恩奇都轻轻垂下了眼帘,他已经知道白沉想说些什么了,“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孩子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说完,恩奇都又问了一句,“白,如果是你的话,就算众人对你满怀期待,你也不会回应这份期待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应该会凭借当时的心情吧。“白沉看向了天空,“至少我不会产生一定要回应这些人想法的心情,我相信王也是一样。”

    “确实……”恩奇都释然地笑了起来,“如果是吉尔的话,应该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吧,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至少现在……就让我做我想完成的事情吧。”

    “真是你拿你没办法。”白沉知道他是无法改变恩奇都这个人的人格的,正因为如此温柔纯粹,对方才是恩奇都,“但对我来说,只会祈求他人的人民,没有拯救的价值。”

    什么?!恩奇都地瞳孔微微骤缩,不过他很快就无奈地笑了起来,“真是的,居然在这种时候对我说那么消极的话,我真的那么让人担心吗?”

    “你有让我不担心的时候吗?”白沉调侃了一句。

    恩奇都噎住了,不过原本严肃的气氛倒是瞬间消散了。

    “我就不继续唠叨了。”白沉微微一笑,“恐怕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有预感,你们一定能打败天之公牛。”

    “听友人你那么说,我真是倍感安心,因为每次你的预感都没有出错过。”恩奇都看向了白沉,那双浅色的瞳眸平静又温柔,“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有种感觉,我和你,还有吉尔的相遇一定是一种必然。”

    “如果这种必然也是命运的一部分,不觉得命运这种东西,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了吗?”恩奇都笑得灿烂又天真,浑身上下都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让人感到温暖的力量。

    这下轮到白沉愣住了,他看着这样的恩奇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是不可思议的人。”

    “你和吉尔也是。”恩奇都补了这一句话之后,才转身离开。

    太阳的光辉洒在两人的身上,犹如身披金光战甲,气势如虹,所向披靡,奏响了王者之歌。

    然而三天之后,白沉却得到了恩奇都的死讯,与之一起传来的还有天之公牛被斩杀的捷报。

    神明不会出现毫无意义的预感,白沉再一次理解了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记住,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杀死天之公牛。】

    【放心吧,我会看着吉尔的。】

    原来就算是再纯粹的人类,也会说谎骗人。

    【如果我们的相遇也是命运的一部分,不觉得命运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了吗?】

    白沉走出了神庙,看向了灰蒙蒙的天空,感慨般地低喃道:“我果然……还是讨厌命运这种东西。”

    “大人?”侍卫长有些担忧地开口道:“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您真的要……现在赶过去吗?”

    “就算是再坚强的人,也总有脆弱的时刻。”白沉撑起了雨伞,“现在或许就到了那个时刻,毕竟……那是王自出生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侍卫长欲言又止,他很想问大人您又怎么样呢?您和恩奇都大人也是最好的朋友!您的悲伤应该不比任何人要少,为何还能……如此坚强地保持笑容?

    “我不在的时候,神庙就拜托你们了。”白沉执伞走进了雨中,淅淅沥沥的细雨仿佛掩盖了那双黑眸中所有的情绪。

    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愤怒。

    或许,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不过……这样就好,不,应该说这样才是最好的,他应该感谢恩奇都才行。

    为他制造了一个他最想要的吉尔伽美什。

    失去了友人,失去了方向。

    骄傲的王者,终于出现了脆弱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