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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欲说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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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酒菜来咯~”富春酒楼生意一如既往的热闹,小二端着一壶温酒、几盘小菜蹬蹬上了二楼。

    二楼临窗的雅座上,李燕何正持着一截半指长的短玉在手中细细把玩。一缕淡淡阳光透过窗子照在那白玉身上,上头的殷红血芯便好似染了胭脂一般,好生诡秘而又摄惑人心魂。

    少年嘴角噙一抹淡笑,忽想起当年与那小和尚分别时的情景。他万般不舍地看着她,见她挠头又骚耳,还以为她要拿出什么宝贝来与他送别,结果等了半天竟然连一根头发也没有……哦,出家人哪里有什么头发?

    他心里头酸酸涩涩又惆怅,末了只得将一方锦囊塞与她手中:“小不归,若是弄丢了要你好看——!”

    师傅说那锦囊连着里头的半截胭脂骨,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他从来没有见过娘亲,师傅也从不肯告诉他娘亲叫什么名字,然而那却是他彼时唯一的财产了……想不到她倒是听话,将它护了这许多年。

    少年的心中便又生出一丝丝的柔软,如果这次她主动向自己坦诚,他或许还能原谅她一回。

    “老板,这胭脂卖多少钱?”楼下长街上忽传来一声熟悉的清脆嗓音。

    李燕何眸光一顿,低头看去,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果然是那女人满脸得色地在摊前挑拣胭脂。

    她穿着一袭竹青色的男子长袍,衣襟上缀着浅色的兔儿绒,手上摇一柄竹骨小扇,眉眼弯弯仿若一个俊美少年郎。摊主只当她是个谈情说爱的闲散书生,自然乐得招呼:“来咯,公子你要的什么成色?”

    阿珂便将扇子在掌心痛快一合,大声说道:“挑最贵的来!”

    她虽做着男子模样,然而李燕何却知道,她那包裹得扁扁平平的身体下藏着如何的香甜味道……是啊,她最是擅长女扮男装了,连蹲着小解也能编排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若非当夜她偶然遗落在空床上的荷包,真不知还要欺瞒他多久。

    “少主,她又在搞什么鬼?”小远瞅着阿珂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这女人平日去秦楚阁里鬼混,从来只点一壶清茶,一壶一壶的加着开水,光喝不吃,如今丽爷一看到她就头疼,几时突然变成了如此阔绰?

    李燕何拖着下巴凝思,少顷抬头对小远吩咐道:“你去替我将她叫上来。”

    小远不愿意,眼角余光悄悄向一旁端站的阿菊扫了一眼:“少主……主上才说不可与她……”

    那眼神中分明是提醒,李燕何如何看不清?

    少年倾城面容顿时冷了颜色:“怎么,连物归原主这点儿小事都要被你们管束么?”说着便用花生米弹了一下阿珂的脑袋,又将手中胭脂骨原样藏进了荷包里。

    那荷包水绿的颜色,缝合得很是精巧,边边上一道竖条条厚沉沉的针线,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里头原来还藏着一截儿短玉。

    阿珂难得大方给柳眉买了盒上等的胭脂,正喜滋滋的在人群中闲逛,突然脑门上一痛,抬头便看到李燕何一脸似笑非笑的欠揍笑容。想到当日被他灌醉了扔在雪地里挨冻的场景,心里头顿时不爽利了,袖子一撸,杀将将就冲了上来。

    撂起衣摆,“啪嗒”一声坐在李燕何对面:“臭小子,你又干嘛惹我?”

    这一坐,却又看到他边上异常丰满的少女阿菊,阿珂便又坏笑起来:“哦呀,李公子的品位可真不一般~”

    阿菊冷冰冰的。她自被主上派到少主身边,便只当自己是少主的女人了,对着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清俏女子,她的脸色并不十分好看。

    李燕何只当没看到,自斟了半杯小酒,在唇边悠悠玩转:“好玩嚒?”

    少年生着瓜子脸儿,绝色倾城,狐眸含笑,然而那持酒的手背上却一道陈旧的疤痕,好生醒目。

    ……呃,他总是有各种的办法让自己良心不安。

    “什么意思?”阿珂将那酒抢了过来,一口闷了下去。

    “你说呢?”李燕何也不恼,凝着阿珂一副横眉怒目的模样勾唇戏谑。

    这样近的看她,却是比小时候更可恶了,那时候起码呆痴痴像一只馋嘴的小花猫,哪里似这般满身的刁蛮匪气,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将她抓起来、捏碎了、狠狠蹂躏。

    阿珂这才想起来,上次被柳眉一顿暴打后,第二天半夜便悄悄给这小子放了一把大火,把人家房子烧去了半座。

    ……想到李燕何当夜满身烟熏的狼狈,阿珂使劲捺住上扬的笑弧,凶巴巴道:“那又如何?下次再要下药灌我,小心我一把火将你新窝也灭了!”

    “哦?那你好生厉害~”李燕何做着吃惊的模样。

    少年眼神似笑非笑,看得阿珂就好像自己正剥-光光的站在他面前一般,没来由有些心慌慌,赶紧拍拍袖子就要走。

    她却不知自己的躲闪,恰恰让李燕何想起当夜身下少女的娇-软与柔-嫩……罢了罢了,看在她差点儿成了自己女人的份上,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吧。

    阿珂走了两步,便听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低唤:“小不归。”

    那声音清幽空灵,却听得她步子将将一顿,好半天才回过头来:“李燕何,你…刚才说了什么?”

    “小不归。”李燕何抖了抖白色兔毛手套上的落灰,再度幽幽启口。

    那动作却看得阿珂心尖儿将将一颤。她并不知李燕何也有一截与她一模一样的胭脂玉,也不知李燕何已经将她的那截误会成了他自己的。十年前,那青衣少年送给她的小锦囊,早已于逃难的当夜留在周府旧邸里,随着记忆落满了尘灰。

    瞅着少年绝色容颜上惯常的戏谑浅笑,只当李燕何应该只是试探,想要骗她傻傻坦白,然后再把她剥皮抽筋。阿珂秒秒间心思流转,下一秒便咬牙切齿道:“臭小子,你若是敢再骂我一句‘乌龟’,我就让你死得很惨!”

    都这样了还不打算承认嚒,那就陪着她玩好了。

    李燕何眸色一冷,从袖中挑出一只荷包,恢复了语气:“哦呀~不过是提醒赵小姐你东西掉了。”

    一娓水绿色荷包在空中悠悠晃荡,阿珂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际,忙跳起来要抢:“几时被你偷去了?还不快给我!”

    “你自己落在我床上,反要诬赖我嚒?”李燕何却不给,一颗绝情散悄悄在指尖玩转,下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给她喝下。

    最后一次道:“这荷包对你很重要吗?”

    “我娘的旧物,你说重要不重要?”阿珂扑过去抢在手心,又抬头问:“你翻它了是不是?”

    其实偷看了也没关系,反正从前在大悲寺,她也没给这小子看过那截儿断玉。

    呵,满嘴儿不带停顿的谎话连篇。承认我就让你这么为难嚒,那又何必主动出现在我面前?既是出现了,便没有机会再让你从我的手心里逃脱了。

    想到步府假山后,阿珂被周少铭紧紧裹于怀中的一幕,李燕何终于下了决心,那绝情散在指尖摩挲,下一刻便化作粉末融进了阿珂跟前的酒杯。这女人秉性难以捉摸,自小贪财又好色,他实在不放心她。与其让自己不动情念,不如暂时将她桎梏,左右不过半年便得了解药,就当是给她的一个惩罚吧,谁让她负他这么多年?

    李燕何问道:“你与他姓周的是什么关系?”

    阿珂看到少年眼中的轻蔑,知道他定然恨恶周少铭,便从怀里勾出银票:“看到了嚒?讹点儿银子花花!”

    “希望是如此……不然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李燕何亲昵地挑起阿珂尖俏下颌,笑眸中却冷意森森。

    少年一股淡淡熏香铺面而来,瞅着他目光濯濯,阿珂心里没来由有些发慌。算了算了,等报了仇再来还他旧账吧。

    “李燕何,你这个变态小戏子……”阿珂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那酒杯里空空,少女身影在拐角楼梯处不见,李燕何勾唇笑起来。然后手心里又腾出一颗药丸,自己吃了下去。

    这一颗是假的,吃给身边的两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