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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恨不能掌世间事(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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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明看着这神色,愈发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一心认为唐妃已经无所忌惮才有如此神色,面色一冷:“来人,唐妃娘娘暗通刺客,把她先关起来!你,马上去通知裘将军,让他密切把守城门,不要让刺客逃出永宁!其余人不必再搜了,刺客恐怕早已不在这里了,跟我一起去追!”

    “哼!赫连明!你这个败坏朝纲目无人伦的败类,你一手遮天,毒害皇上,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这个卑鄙小人!”唐妃被人抓着,动弹不得,冷声冷面地死死盯着赫连明。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大步走出的赫连明脚步一顿,冷声道:“来人啊,堵住她的嘴!”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向外追去。

    玉潇然出了一声冷汗,她咬了咬牙,眼睁睁看着唐妃被带走没有出声,她从衣柜的缝隙中看到唐妃在被带走之前看向她眼神,坚定果决,她在告诉她,不要出来,她用湛儿已经被带走的消息换得她一线生机,不是要她意气用事的!

    在察觉到赫连明在门外之际,她就已翻身藏入了衣柜之中,而唐妃利用有人已经带走湛儿的消息,赫连明又不知小黑的存在,让他误以为他想要抓的人已经不在这里,调虎离山之计,却让唐妃自己,身陷囹圄。

    衣柜中的玉潇然的双唇早已被贝齿咬破,一夜之间,亲人离去,自己身陷重围,此刻却还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的保护之下苟且偷生,屈辱、不甘、愤怒以及无奈反反复复萦绕在她的眼底,最终统统沉寂下去,只因为她欲起身而出的那一刻,她摸到了怀中之物,想起了父皇临终前的嘱托,使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曾经她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总以为天下事没有什么能难得倒她,即便她一时失败,她也可以重新屹立而起,重新开始,但如今,她真真切切感觉到,有些东西,是她永远也掌控不了的,比如说,生命,有些东西,是她无法拒绝的,比如说责任。

    有些时候,她必须要,忍。

    否则,一切将付诸东流。

    她慢慢走出衣柜,最后看一眼这令她屈辱苟活的衣柜,重重闭上眼睛,鞠了一躬,为了祭奠她,从此永远逝去的骄傲,是的,她没什么可骄傲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受命运束缚摆弄的玩偶。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让命运看自己的笑话,她转过头,听了听殿外的动静,没有人呼吸,看来已经撤去了。

    她腾空而起,却还未行几丈,便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远处锦衣华服的赫连明,在月光反衬的白雪之中,他的笑容,阴森诡异,他的右手边,明晃晃的利刃,架在了两个人的脖子之上。

    止澜和杨敛。

    原来真的落入了他的手中。

    “啧啧啧……”赫连明惋惜摇了摇头,“想不到这两个奴才,还真的可以威胁到皇妹你呢!”

    她站在远处,未曾有所动作,声音仿佛比这冬雪还要冰冷几分:“你想怎样?”

    “爽快!”赫连明双手交合,“那皇兄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只要你把父皇给你的东西交给我,我就可以放了他们,并且,你依旧是我的皇妹,北牧无上尊崇的捧月公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站在原地,面色未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父皇没有给我任何东西!”

    赫连明却也不恼,一把抓着止澜:“那就可惜了,皇妹你知不知道,你这奴婢真是忠心耿耿呢,你瞧她这额头上鲜血淋淋,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是因为方才来的时候啊,她自己想要撞墙自尽呢!”

    玉潇然浑身一顿,方才已经注意到了那道伤口,原来……

    “公主,公主不要管我,快走!奴婢不值得公主如此,公主快走,快走啊!”止澜泪眼汪汪,直勾勾看着远处站立不动的玉潇然,双眼中满是哀求。

    “王爷!王爷!”被刀架着的杨敛却突然下跪,“王爷饶命啊王爷,奴才……奴才一直在按王爷的吩咐办事啊,王爷您为何要杀奴才啊,您放过奴才吧……”

    止澜看着玉潇然的目光一顿,偏首看着杨敛,一副不可置信道:“小敛子,你……”

    “我?”杨敛原本憨厚的神色上涌上一丝本不属于他的冷笑,“我怎么了?我一直都是王爷的人!”

    “你……你卑鄙!”止澜面上涌上怒气,愤然道,“公主待你不薄,你竟然出卖公主,公主假病外出之事是不是受你的出卖,你说!”

    “是我又怎么样!是我把宫外假公主的事情告知了王爷,我本就是王爷的人,你又能怎样!”杨敛大言不惭道。

    止澜声音一窒:“你……呸!无耻之徒!”

    “王爷,王爷,您念在奴才昔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就放了奴才吧,奴才给您磕头了!”杨敛毫不在意止澜的愤怒,对着赫连明连连磕头。

    “唉,你也够乖的了!”赫连明笑了笑,“也罢,有这止澜一个就够了,来人,给他松绑吧!”

    杨敛面上一喜,连连磕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止澜却吐了口口水:“呸!枉我对你那么好,真是瞎了眼睛!”

    远处的玉潇然面色阴沉,看着满面谄媚之色的杨敛,怎么也无法相信当日那个忠厚老实的汉子竟是如今这副模样,只听远处赫连明道:“怎么样?皇妹,看到有人背叛自己,是不是很生气?”

    她神色未明,看了眼满面得意的赫连明:“没什么好气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就算是穷其一生也得不到!”

    她话中有深意,使得赫连明是面上一冷,夺过侍卫手中的刀架在止澜脖子上:“皇妹,皇兄耐心有限,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给还是不给?否则别怪我不念手足亲情!”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提及亲情两字,父皇之死,你我心知肚明,你就不怕这天下悠悠之众口吗?”玉潇然冷哼一声,面满讥色。

    “唉,王爷王爷!王爷您莫要生气,她这是故意激怒您呢!”杨敛连忙唯唯诺诺上前道,“这止澜素日里总爱使唤我,奴才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能否把刀让奴才拿着,若是公主不答应您的请求,奴才也好解解气!”

    赫连明眼光森冷的看了一眼杨敛,让他直直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道:“奴才该死,是奴才唐突了!”

    他这副十足的奴才嘴脸,让赫连明看得眼中不屑和讥讽之色纤毫毕现,却一把将刀丢给身边杨敛:“你拿好了,莫要坏了本王的大事!”

    “是是是,多谢王爷厚爱,多谢王爷!”杨敛面上一喜,连忙躬身谢恩。

    赫连明抬首看向玉潇然:“怎么样?皇妹,想好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只听耳边有人叫道:“赫连明,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杀了你!”

    这人离他极近,他本又没有丝毫防备之心,仓促之中闪躲,却依旧让他的肩膀在锋利的大刀之下立刻鲜血喷涌,只是,看这刀法,便知这人没有丝毫武功,否则他这手臂早就已经不在了,他想也不想便反腿一脚,直将那人踢出数丈之外,跌落在旁边的未曾打扫的积雪中,那人“噗”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在纤尘不染的白雪之上,触目惊心。

    玉潇然惊呼一声:“阿敛!”

    赫连明已经一手捂住受伤的臂膀欺身而上,一脚踩在那人的身上,暗暗使力,便使之口中的鲜血汨汨流淌个不停,面色狠辣:“狗东西,你竟敢伤我?”

    方才手拿利刃的杨敛,一个反手,毫不留情地向着身边的赫连明挥了过去,四周之人皆被这异变惊得半晌未曾回过神来。

    地上被踩的杨敛,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翘起身来一把抱住了踩在自己身上的脚,他咽一口鲜血费力道:“公主,公主快走!”

    赫连明一听,脸上瞬间现出慌乱,却是挣脱不开,只得冷声躲着不远处的玉潇然道:“本王相信皇妹不是这么冷血之人!” “公主,奴才对不起公主,是杨敛出卖了公主外出的消息,杨敛愧对公主!如今唯有一死,以报答公主大恩大德!”杨敛死死抱住手中的脚,满面凄楚,对着远处的玉潇然道。

    玉潇然方才就已觉得十分不对,以他对杨敛的了解,他绝非一个贪图荣华富贵之徒,她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沉痛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道:“为什么?为什么出卖我?”

    如果不是杨敛出卖,赫连明就不会知道她去了南疆,那么也就不会催促蛊毒,更不会有不会有今日的惨事!

    “公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杨敛已经不孝,奴才再也不能不顾自己母亲的性命了啊!”地上的杨敛,脸色煞白,声音哀戚,“奴才不知泄露公主行踪,竟然招来如此祸事,奴才该死啊!”

    “杨敛,你可知你该死,难道你就不顾自己母亲的死活了吗?”赫连明冷冷出声,居高临下。

    杨敛一声无奈的苦笑:“生死有命,如果我娘知道,她一定不会怪我的!赫连明,我死都不会让你得逞!”

    玉潇然浑身一颤,原来如此,但一时却不知如何接话,苍天弄人啊,世事太多无奈。

    “小敛子,小敛子!”止澜声泪俱下,“原来如此啊,姑姑错怪你了,错怪你了!”

    “姑姑,小敛子不怪你,若有来生,奴才一定还要跟随您和公主!不不,还是不要认识了,是我害了你们啊……是我……”

    止澜满面凄惨的笑容,摇了摇头:“小敛子,姑姑不怪你,姑姑先走一步了!”她说完,便趁抓着她的侍卫不备,狠狠撞开身边的侍卫,向着不远处一个侍卫的利刃上撞去。

    赫连明面色一变:“快!拦住她!”

    “不!姑姑……不要……”玉潇然一声凄厉的呼喊,已然不顾其他,纵身而上,一脚踢开上前的侍卫,却依旧来不及赶上止澜那决绝而去的身影。

    她飞身接过那翩然落地的身影,那脖颈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足见她去得毫不留情,她无着手之地,眼泪便簌簌滴落在那鲜艳夺目的血液之中:“姑姑,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公主……止澜……止澜不能再服侍公主了……”止澜本笑得十分满足,面色却突然一变,双目圆睁,抬起手去推攘紧紧抓着自己的玉潇然,“公主,公主你快走……你……快走……”

    她模糊不清的话语,渐渐消散在风中,本是柔弱无力的手指缓缓地垂落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的可能!

    但她的双目,依旧未曾闭上,那目光消散的方向,正是玉潇然的来路。

    这是,让她走!

    “公主,公主你快走啊!不要辜负了姑姑一片心意!快走啊!”不远处的杨敛,也歇斯底里焦急冲她叫喊。

    “闭嘴!”赫连明面上略显焦急之色,止澜已死,他的腿又被紧紧抓住,挣脱不得,他如何不急!他脚下用力,狠狠踩上杨敛的胸口,“松开!本王叫你松开!混账,松开,听到没有!”

    “啊……”,被胸口间犹如泰山压顶的脚力逼得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杨敛却依旧是不肯放手,“公主……快走……”他说完,露出带血的牙齿,狠狠咬上赫连明的裤脚,呜咽不止。

    玉潇然这才茫然偏首看向那倒地的身影,他那不知是心肺中还是因为牙齿的用力而涌出的鲜血,让她渐渐从沉痛中回过神来,余光瞥到四周渐渐围上来的侍卫,轻轻放下怀中的止澜,神色未明。

    “混账,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狗奴才给本王拉开,快!”赫连明看着渐渐起身放下止澜的玉潇然,盛怒异常。

    她面容平静,一瞬间仿佛经过地狱的淬炼,目光和声音犹如彻骨的寒冰,冻结在这冬月里的北风之中:“赫连明,今日之耻,来日我定当加倍奉还,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尝尽切肤锥心之痛,让你悔不当初!”

    她冷如冰霜的双目,让赫连明不自觉得打了个冷颤,身边侍卫紧拉慢扯对地上之人拳打脚踢,却依旧让他摆脱不了束缚,这眼神,这束缚,几乎快让他窒息,面上涌上狠戾之色,一把夺过侍卫腰间的大刀,狠狠向下砍去。

    与此同时,玉潇然更是头也不回地腾身而起,耳边猎猎作响的风声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却仿佛充耳未闻一般,继续向前奔去。

    身后隐隐传来赫连明的怒骂声……

    北牧成元二十五年夜,宁安殿走水,原因不详,帝崩,举国哀悼。

    照理本该太子继承大统,但重臣裘光柯却突然拿出先帝遗诏,诏曰:

    太子赫连优资质平庸,自朕立其位以来从无功绩,朕思及长远,为保我北牧河山,特此废其太子之位!而明王赫连明,自幼聪颖,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又功勋卓越,实乃储君最佳人选,朕特一改祖制,立其位太子,朕死之后,承祖宗基业,保北牧国泰民安,钦此。

    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新帝赫连明继位,于三日举行登基大典,七日后带文武百官大葬先帝于皇陵。

    新帝继位,取帝号为长安,大典之际,自然先由得钦天监举行祭天仪式,占卜吉凶。

    大典之日,却怪事连连:

    皇宫东南角望月台却突然无故坍塌,帝面色有变,问其故。

    答曰:除旧迎新。

    帝喜。

    宫中雪梅突然凋谢,帝面色又变,问其故。

    答曰:霉去福来。

    帝沉默片刻,复喜。

    却不料,又有人来报,祥寿宫太皇太后突然心悸昏厥,原因未明,帝面色又变,问其故。

    答曰:欢喜过度。

    帝沉默片刻,拂袖而去。

    登基大典草草完事。

    消息一出,众说纷纭。

    有人说,新皇得位不正,天公示警!

    有人说,天生异象,北牧大乱将生。

    有人说,钦天监都说了,祥瑞之兆。

    ……

    这些,自然是玉潇然的手笔,她自那日便隐于宫中,虽然被接连不止的侍卫追捕,逃窜显得十分狼狈,但在那偌大的皇宫中却让那些捉拿她的士兵无迹可寻。

    她不出皇宫,原因有三:其一,赫连明必定防着她出宫,各处关口一定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倒不如原地打转,等风头弱了,出宫也未必是难事;其二,赫连明根基未稳,并不敢让那些暗处的爪牙堂而皇之地进去皇宫,否则她哪有这么悠闲;其三,就是她还可以给赫连明制造一些麻烦,比如说拆掉望月台根基,再比如说给折梅园中的梅花倒上让其根腐烂的毒药,当然,祥寿宫那里,自是她管不了的。

    相反,她还暗中欣喜,这老祖宗还挺配合。

    如此一来,皇宫反而安全。

    待到登基大典一结束,那时宫中人员混杂,再偷混出宫也不迟,尽管她知道,出了皇宫会更加危险,可她也必须要出去。

    此刻她正一身太监服饰,重新戴上余冉的易容,端着茶盘,向宫道上远远走来的人直直走去。

    “哎呦!”她看也不看,直直将茶水全部撒在那人身上。

    “混账!”那人一声怒喝,想来近日心情不佳,正好想找个出气的,一边用手去扫身上的污渍一边对着身后的两个随从道,“走路不长眼睛,竟统统将茶水泼在了本侯的身上,你们俩,把这冒冒失失的奴才拉去给役刑房的卢总管处置!”

    “是!”那两人得命而上,一左一右拉着玉潇然。

    玉潇然抬起头,直直看进那人满是不耐的眼中,声音慌张面上却丝毫不见焦急之色:“云小侯爷饶命啊,饶命啊!”

    一身污渍的云小侯爷盛怒的面上先是一愣,看向这小太监的目光由不耐转向疑惑而后变为欣喜:“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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