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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一往情深卿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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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谣言一旦掀起,便是脱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即便已经渐渐被淹没,一干文武大臣也会死抓住不放,早朝呈上来的折子,虽说得委婉隐晦,但已经有过半的大臣提及皇嗣以及后宫之事,大底不过是新皇年岁已到,理应早日考虑皇族传承之类的,看得玉潇然一会会地眼冒金星。

    她不耐地推开奏折,略偏向门外:“庞得盛!”

    “奴才在!”常跟在其身后的总管太监毕恭毕敬走了进来,“皇上您有何吩咐?”

    “朕前日吩咐让你选几家永宁好的大家闺秀来,进展如何了?”玉潇然喝了口茶。

    “回皇上,这里是永宁尚待字闺中的各家小姐,一共有十一位,皇上您是否要过目?”庞得盛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子。

    “呈上来吧!”玉潇然淡淡道。

    伸手接过庞得盛递过来的折子,玉潇然一页页仔细地看着上面字画:“这件事你做得很仔细,不但诸事记录,连这画工也十分精巧!”

    “谢皇上夸奖!”庞得盛面色一喜,连忙拜了拜。

    夸奖归夸奖,但玉潇然见上面记录得无非是一些擅长的技艺以及日常生活习性,看来看去都是普通的大家闺秀,想来这些人也入不了钟怀仁的眼,便不由觉得有几分枯燥了,耐着性子翻到最后一页,眼前却忽然一亮:“云霓裳?这个人,据你的了解,如何?”

    “回皇上,老奴自小便待在这宫里做事了,对于官家小姐……也不是十分了解!请皇上降罪!”庞得盛躬着身子道。

    玉潇然看了他一眼:“庞得盛,你是父皇亲信庞得正的弟弟,朕因此也十分器重于你,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不必藏着掖着!”

    庞得盛浑身一颤,而后连连躬身,诚惶诚恐道:“能得皇上如此看重,是奴才的福分!奴才也不敢期满皇上,奴才对这云小郡主确实不怎么了解!但是,早年间奴才却是听过这小郡主的传言,她本与裘光柯的三子有过婚约,但后来好像是这小郡主及笄之后死活都不愿嫁给裘光柯的儿子,云老侯爷无法,只得与裘光柯解除了婚约,也因此两家一直不和,云小郡主也至今待字闺中,如今想来也已经十八了!”

    “裘光柯那小儿子啊!”玉潇然一声冷笑,想起当日在街头调戏宋婉真的场景,“倒是个十足十的不成器的东西!想来这云霓裳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否则以两家门当户对的立场,又怎会不愿意嫁过去!如此说来,倒是个妙人!你去把她宣进宫来吧,朕要见上一见!”

    “是!”庞得正得了命令去了。

    “性情不详,技艺不详!”玉潇然看着那面容清丽的女子下一行简短的小字,想来如今未曾出阁,便是因为曾经毁过婚约的缘故,想到这,她不禁笑了笑,“希望不会令我失望!”

    玉潇然将召见地点设立在后宫御花园,特意算了初秋景致最为秀丽的桂香满园之地,看起来也颇有雅兴,远远地,她便看到一身黄绿相间的宫装的女子在庞得盛的引领下款款而来,果然是个容色倾城的女子,一身装束并不奢华,却也恰到好处地在这深宫之后不显得失礼,只是她却从她偶尔不耐地扯了扯自己的宫装时,想起自己第一次穿宫群的无助和不耐,唇角不禁翘起,倒是个有趣的女子呵!

    “禀皇上,云侯府的云霓裳到了!”庞得正躬身道。

    玉潇然正了正神色,略带浅笑:“让她过来吧!”

    云霓裳一脸温和笑意,恭敬有礼上前摆了摆:“霓裳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家亲戚,不必多礼,起来吧!”玉潇然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谢皇上!”云霓裳盈盈起身,这才敢抬眼看一看享誉四海的巾帼英雄,这一看去,眼中除却惊艳之外还有惊讶,不是没有听人说过赫连捧月的姿容到底是如何如何出尘的,本以为传言太过,这一看去,才只觉传言名不副实。

    那人单薄纤细的身影,仿佛秋日里摇摇欲坠的香桂一般柔弱,怎能扛起这万里江山?淡如远山的眉黛,怎么能承受黄沙的摧残?黑如墨玉的双眸,清澈见底,仿佛可将红尘浊气一应洗涤一般无瑕,怎能看头波谲云诡的重重迷雾的朝堂?精致小巧的鼻梁如暖玉一般光滑,怎能闻得沙场腥风血雨?唇边一抹浅笑,宛如天边新月,皎皎生辉,怎能字字珠玑震慑四方?还有那闲闲放在石桌之上的纤纤玉手,怎能拿起名震四方的神兵利器令四方诸神胆寒?

    眼前这一身蓝色简装的绝世女子,若非身侧大总管太监的称呼,她又岂会相信这竟然就是威震四海,君临天下的一国之君,这……分明是一个清秀脱俗灵动可爱的邻家少女的样。

    “可是朕的模样吓坏了表姐?”将云霓裳目不转睛打量自己的目光收进眼底,玉潇然淡淡一笑,见惯了这种众人见她的惊讶,所以她一点也不在意。

    “皇上恕罪,并非霓裳无礼,实在是霓裳第一次得见天颜,一时间未能回神而已!”寻常人若是听到这话,不是吓得战战兢兢便是连连赔礼,面前这女子却是落落大方的承认了,而且眉目之中没有一丝惧意,反而晴朗一片。

    玉潇然眼中闪过赞赏之色,继而笑了笑:“说起来都是自家亲戚,不必拘礼,看座吧!”

    云霓裳道了声谢,大大方方坐下,丝毫不减扭捏之态。

    玉潇然不动声色将之动作收进眼底,看了眼四下,示意四周人退下一些,而后笑了笑:“朕自小生活在宫外,素日里也是忙于琐事,那些个亲戚没几个认识的不说,年岁上也说不过去,如今宣表姐进宫来,不过是想着有个年纪相仿的人能够说说话而已,还请表姐不要怪朕太过唐突!”

    “皇上说笑了!能得皇上召见,实乃霓裳的荣幸!”云霓裳大大方方一笑,而后看向玉潇然,目光中满是钦佩之色,“自霓裳听闻皇上事迹以来,对于皇上早已仰慕已久,如今得见,正好圆了霓裳长久以来的心愿!”

    玉潇然唇边淡淡一笑:“听那些个传言作甚,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皇上是不知道,近日来霓裳总是缠着我大哥讲一些当初跟着皇上的事情呢!”云霓裳淡淡一笑,而后双目炯炯看向玉潇然,“当初皇上化名为余冉在云侯府,霓裳可是偷偷在后面瞧着呢!”

    玉潇然一愣,却是因为这女子毫不避讳的直爽而亲近了几分,笑容愈发扩大:“倒是让表姐笑话了!”

    “皇上说的哪里话!”云霓裳狡黠一笑,“霓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爷爷在别人手中败下阵来呢!自那时起,霓裳就已经对皇上钦佩不已了!”

    玉潇然看着与自己越来越熟络的女子,想来也是个性情开朗的人,越看觉得越适合钟怀仁那个清清淡淡的性子,笑容不禁扩大了几分,与这云霓裳闲聊起来,有意无意地,还问起一些其他事情来。

    二人详谈甚欢,玉潇然便远远地瞥见钟怀仁由远及近走来,眼中精光一瞥,庞得盛便恭恭敬敬上前来道:“禀皇上,右相大人求见!”

    云霓裳见此一愣,连忙恭敬起身站到玉潇然身侧,丝毫未曾失礼。

    玉潇然微微一笑,倒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正了正身姿道:“让他过来吧!”

    钟怀仁上前来拜一拜后,刚欲开口询问宣他何事,便只听玉潇然抢先道:

    “钟爱卿,近日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钟怀仁自然认为还是赫连明那事情,诧异道:“回皇上,微臣已经写了折子呈上来了,莫非皇上您未曾得见?”

    玉潇然面色一顿,这才想起早上确实看到过那个折子,方才那一说不过是寻个由头不让二人知晓自己是故意让之碰面,忙摸了摸鼻子道:“这个……是吗?朕早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未来得及看,倒是朕疏忽了!”

    “原来如此!”钟怀仁点点头,“那就由微臣口述好了!”

    “不……不必了!”玉潇然慌忙打断钟怀仁,“过后朕就回去看,爱卿整日操劳,如今就省些事吧!”

    钟怀仁一顿,不动声色看了玉潇然一眼,总觉得她今日有些不对,可自己又说不上是哪里,只得微微颔首道:“遵旨!”

    “来,钟兄,朕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朕的表姐,云侯府的云霓裳!”玉潇然看了一眼身侧的云霓裳,笑笑道,“表姐,这位是我朝右相钟怀仁!”

    云霓裳上前轻轻一礼:“右相大人,霓裳久仰!”

    钟怀仁这才注意到身侧的云霓裳,余光瞥一眼面带笑意看向二人的玉潇然,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淡淡道:“原来是郡主殿下,怀仁有礼了!”

    “霓裳早闻右相大人大名,今日一见,右相大人果真是名不虚传!”霓裳面带笑意,看着面色清冷的钟怀仁。

    钟怀仁淡淡一笑,依旧清冷:“名不虚传?是近日的虚名吗?”

    玉潇然敲打石桌的手一顿,面色一沉,冷声道:“胡言乱语!”

    云霓裳先是一愣,而后看向对面男子清冷的五官,笑意未减,道:“流言蜚语,信则有,不信则无!”

    玉潇然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倒是个聪慧的女子,却是不悦地看向钟怀仁一眼,这人一向知书守礼,怎么今日反倒有几分恶言相向的感觉,这边如此想着,那边却只听这厮又接着答道:

    “信则有,不信则无?那郡主又何来早闻怀仁大名之说呢?”

    “钟爱卿!”玉潇然加重了声音,“爱卿今日可是有不顺心的事?何以说话总是文不对题呢?”

    钟怀仁偏首看向玉潇然,眼中似有怒气闪过,而后道:“回皇上,微臣还有要事在身,请恕微臣先行告退了!”

    他说罢,便不待玉潇然点头,便负手离去。

    玉潇然一顿,看着那渐渐远去毫不停留的背影,不知这人怒气因何而来,偏首看向云霓裳,略带歉意道:“这个钟怀仁,倒是朕以前太过迁就他了!如今竟敢给朕脸色了!”

    云霓裳收回看钟怀仁的目光,一闪而过的懊恼却是一丝不落地被玉潇然收进了眼底,幽幽道:“皇上是想给右相娶妻吧?”

    玉潇然面色一顿,赞赏之色一闪而过,看向云霓裳:“表姐果真聪慧过人!虽是如此,朕不过是搭个桥,至于你们愿不愿意过,那是你们的事情!朕一向是主张两情相悦的!”

    “右相好像很讨厌霓裳!”云霓裳沉默片刻,幽幽道。

    玉潇然面上一喜:“这么说,表姐是有意了?” “霓裳说话一向不喜拐弯抹角!”云霓裳面目之上一片清朗,“在见右相之前,霓裳早就听过他的传闻,总以为不过是个白面书生,未曾想也是柔中有刚眉清目朗的男子,而且霓裳自问模样也不差,但至始至终右相都未正眼看霓裳一眼,眉眼之中一派平和清冷,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可见近日的谣言不过是空穴来风而已!”

    玉潇然这才惊叹:“方才只觉得表姐聪慧过人,想不到更具有一双慧眼,将世事洞察的如此透彻,朕敢以性命担保,右相绝对是一个正人君子,只是方才却是有些失礼了,朕还以为今日白忙活一场呢!”

    “霓裳要感谢皇上,若非如此,霓裳不会遇到自己心仪的男子,不瞒皇上,霓裳惊闻皇上曾有过不嫁皇族公孙的誓言,心中震惊不已的同时也是钦佩不已,霓裳同皇上一样,多看不惯许多皇族公孙的奢华*,立誓要嫁就嫁一个有才华和胆识的男子,并非霓裳自大,而是霓裳觉得,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的上我云霓裳!”云霓裳浅笑,刹那间面容之上光芒大放,宛如一夜春风过境,带起大片花海那般灿烂美丽。

    玉潇然才猛然惊觉,原来这是个隐藏在深闺之中的雏凤,却不知天下还有多少这样有胆识气魄的奇女子在,如若只养在深闺,那岂不是可惜了,她这么一想,心中便灵光一闪,看向云霓裳:“表姐果真非一般女子可比!”

    云霓裳淡淡一笑,刹那间收敛光华:“让皇上笑话了!”

    “哈哈哈……”玉潇然越看云霓裳越觉得欢喜,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表姐,来来,朕跟你讲一讲有关右相大人的往事……”

    第二日,玉潇然便一道旨意昭告天下:各地乡试省试以及永宁殿试,从此不限男女,有能者皆可参加,北牧上下尊其旨意,不得有误,擅自阻拦女子前来应考者,一律按国法处置。

    圣旨一下,从此为北牧开辟了一个新的天地,北牧女子的地位又再次得到提升,但是,前来应征者依旧寥寥无几,一来是长久以来男尊女卑的思想依旧稳固人心,二来是绝大多数人还是秉承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所以读过书的女子也是少之又少,三来,多数人不过是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或是观望一下而已。

    对此,玉潇然也不急,本就没指望一蹴而就,这个结果,也是自己早已料想过的。

    此刻,宋婉真就来到了星辰殿,向玉潇然玉潇然禀告一些自己所记录的一些政事要点,刚欲行礼,便被她拦着了:“这里没有其他人,就不必拘礼了!”

    宋婉真与之相处越久,也就知道她的脾性,笑笑道:“玉姐姐今日好生清闲!”

    “不过是忙里偷闲,近日湛儿总是往寿祥宫那边去,我也乐得个清静!”玉潇然靠在榻上,极为悠闲地晃了晃双腿,眯了眼看向宋婉真,“婉真你也是,最近你也没什么事情要忙,怎么看着这面色这么憔悴?”

    宋婉真似是顿了一下,而后摸了摸脸:“有吗?”

    “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怎么没有?”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而逝,不动声色道。

    宋婉真起身看了看镜子,笑了笑:“果真如此,许是近日转凉了,有些受凉了吧!”

    “那等晚些谨从寿祥宫回来,我让他给你看看!”玉潇然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

    宋婉真却是在一个转身之后顿了顿,看向衣架上精致的水蓝色衣装:“玉姐姐,你这件衣服做得真漂亮!”

    玉潇然看了看那件衣服,站起了身子走近:“这是近日司衣司刚送来的,你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吧!”

    宋婉真欣喜一笑,拿下那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真的吗?玉姐姐,那我现在就要换上!”

    玉潇然甚少见到她如此开怀,自己也跟着微微一笑,到底还是单纯的直性子:“你呀!不就是一件衣服吗,你若是喜欢,我让司衣司多做来几件不就是了!”

    “玉姐姐,你看好不好看?”宋婉真换上衣服,开心地在镜子前转了转。

    玉潇然看着镜中清婉的女子,促狭笑道:“啧啧,让我看看,这是哪家的仙女下凡来了啊!啧啧,请问这位仙女,可是为小生而来?”

    “玉姐姐!”宋婉真红了脸,想起当日两人的初识来,而后幽幽一叹,“而今想来那些往事,只觉得仿佛做梦一般!”

    玉潇然上前,神色未明:“而今想起那些事,总觉得对你有些歉意!”

    “玉姐姐,该说的婉真已经说过了,玉姐姐就不要自责了,此生遇到玉姐姐,婉真很是欢喜!”宋婉真盈盈一笑,而后看向玉潇然,“如果婉真做了欺骗玉姐姐的事情,姐姐会原谅婉真吗?”

    “我相信你不会!”玉潇然答得毫不迟疑,目光灼灼看着宋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