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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煞费苦心是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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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延拓沉默良久,才用与之紧扣的手指紧了紧手中的温软,声音情绪未明:“睡觉!”

    “你这样,我怎么睡!”玉潇然见他不愿多说,声音中便带几分恼怒。

    他似是叹息一声,而后放开双脚,握着她指尖的手也放开去揽了她的腰肢,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己身侧,另一只紧扣的双手,却是不愿再放开。

    玉潇然也不再挣扎,微微放松了身子躺了下去,指间充实温暖的感觉渐渐涌入心扉,余光瞥到一侧的赫连湛,她目光却是顿了顿,良久之后,才侧了身面向他,伸出得空的一只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瞬,而后去解他颈项间的丝扣,逐渐露出男子光滑如玉的大片白皙肌肤来,在黑暗中,宛如乍泄的银河之辉,闪烁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一寸肌肤,十足诱惑,谁说女人是天生的尤物,面前这人,亦然。

    她的双目乍然间被这充满诱惑的温暖色泽充斥,脑中轰然一声,便有什么在一点点炸开,连带着面色,宛如大火中烧一般,鲜红欲滴。

    她突如其来暧昧的动作,使得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的男子浑身一颤,只觉游移在颈项的那只手如同暗夜里诡异的星火,落在他干涸的肌肤之上,逐渐燃起燎原之势,他一向漫不经心的浅笑,终于顿了一顿,相扣的十指,有种让之揉入骨中的冲动,平静如古井的眼底,荡漾起了旖旎的涟漪。

    这一愣神之间,那只撩人心扉的素手,已然来到了胸口,正在努力地,解开那里的暗扣,不过很显然,手段并不高明,一只简单的暗扣,在那只手努力了许久之下,却依旧稳稳地搭在了一起,她略带羞怒,手上用了力道,直欲将之粗暴地扯开来去,手上,突然覆盖上一只炙热无比的手掌。

    那人声音嘶哑,听得出在强装镇定,却带着无尽的压抑:“原来然儿还有这个爱好!”

    她面色一红,口中银牙微咬,只听“滋”得一声,原本有些得意的暗扣,便在她的魔掌之下落败散开来去。

    “你与薇琴,果然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女子!”他声音嘶哑,被女子推开的大手在身侧不自觉收紧。

    她手上动作一顿,体内因为羞赧而沸腾的血液,瞬间如同结了冰一般凝结,面色刹那间苍白如雪,如玉的双目,渐渐镀上了一层千年寒霜。

    “为什么?”她声音冰冷,语气里却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与悲凉。

    薇琴,数月前太上皇寝宫中惊鸿一现的女子,天行大将裴俊养在深闺中的女儿,现今存薇堂的主人,天行国应天帝新立不久的皇后,母仪天下。

    曾经海枯誓言,到头来全化为一把利刃,将人割得体无完肤,哪怕她想视而不见,闻而不听,如今从他口中说出,却再也无法逃避,恍然间忆起,他曾说过,太子妃要识大体,温柔贤惠,她,显然不合。

    彼时,她只做那是玩笑话,却不知,今日竟一语成谶,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只会提剑杀敌,满腹算计的铁血女罗刹。

    今日她放下一切向他示好,换来的,却不过是一句如此屈辱的婉拒,所有的美好与温润,刹那间烟消云散,一室暧昧缠绵,顷刻间面目全非。

    眨眼间,心事一卷成书,过往如风逝去,唯有满目苍凉如雪。

    更可怕的,是他的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她声音无力,薄唇轻启:“滚!”

    “然儿,我……”他声音深沉,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如断了线的珠帘,没有衔接下去。

    “滚!”她再一次冰冷道。

    他静默良久,似是叹息一声,而后缓缓起身,放开她的手,穿上长靴,走向窗前,身形顿了顿,却终究是面色一狠,似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自窗口强无声息地滑了出去。

    帘窗自合,风声隔断在外,躺在榻上的女子,眼中的泪水,终于无声地落入了如墨的发间。

    飞身而去的男子,落在繁华宫廷地一座宫殿之上,长身玉立,紫色的衣衫在夜风中翩翩飞舞,修长的影子,落在熠熠生辉的琉璃瓦之间,格外悲凉与孤寂。

    “哇哇哇……”一阵小心翼翼的咋呼声在夜色中突兀想起,屋檐顶端,斜靠着神出鬼没的小侍卫玄彬,此刻正一脸惊恐之色地看着自家主子前襟的断裂处,“主子,您这是劫色,还是被劫色了?”

    龙延拓的目光深沉,稳稳落于层层叠叠的宫殿中的一座,对于小侍卫的问话,置若罔闻,仿佛是要站成一座,千年雕像。

    小侍卫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凑上前道:“劫色未遂,被赶出来……”

    他的声音,断送在容颜邪魅的男子如同千年寒冰的森冷目光之中,如同实质的刀割一般,让他立即禁了声。

    小侍卫玄彬使劲用手捂着嘴巴,良久之后才觉得憋得太狠,猛然放下手大声喘息道:“报告主子,属下方才看到远处有几道诡异的黑影,此地不宜久留!”

    龙延拓漫不经心瞥一眼远处尽力隐藏的黑影,身形未动,负手而立,良久之后才道:“为什么不能久留!你以为他会抓朕?”

    “难道不是吗?”玄彬撇撇嘴,“擒贼先擒王,抓了你,随便向天行要挟点什么,他这傲苍,就足以独步天下了!”

    “他不会!”龙延拓声音笃定,眼中似有睥睨果决的光芒一闪而过。

    “为什么?他傻了!”玄彬诧异道,对于主子的话,显然有几分不信。

    龙延拓却是唇畔讥诮,淡淡看他一眼,没有再做回答。

    “好好好,主子,这话您不回答就算了!”玄彬拍了拍手,上上下下看了龙延拓一眼,“但看主子这模样,是被飞凰帝赶出来了吧!这下可好,明日就是大婚了,属下看您怎么把人带走!”

    “谁说朕要带她走的?”龙延拓声音淡淡。

    “你不带她走,你来这作甚!”玄彬没好气道。

    龙延拓沉默良久,才幽幽道:“让她安心!”

    “属下看您让她堵心还差不多,属下就不明白了,您为什么要立皇后,当初那慕容修文娶了思彤公主,她一怒之下便与之恩断义绝,现如今您这……”小侍卫喋喋不休,对自家主子近日的举动多有不满。

    龙延拓轻轻一笑,看了一眼抓耳挠腮的小侍卫,漫不经心道:“如若添香有一日必须要离开你,你会让她怀着对你的满心愧疚而去吗?”

    小侍卫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摇了摇头:“不会!”

    龙延拓又是一笑,唇畔的色泽,却有几分苦涩。

    “那她明日就成婚了!成婚你知不知道,成了别人的女人了!”玄彬接着道。

    “她不会!”龙延拓目光深远地看着层层宫墙,声音散漫,但却斩钉截铁,而后转身离去,“该走了,否则朕会忍不住破坏明天的大典!”

    “唉,主子,属下跟您说啊,今日属下是劝您劝得口干舌燥,往后您若是后悔了,可别怪属下没提醒您……。”玄彬跟了上去喋喋不休,突然间似是打了个冷颤,继而声音一转谄媚道,“好好,属下闭嘴,闭嘴行了吧……”

    远处精致的长廊下,阑珊枝影里,如玉的男子衣衫胜雪,面带和润地看着遥远的屋檐,目光所及的地方,正是方才那主仆二人消失的方向。

    “主子,真的不动手吗?”他身后,面无表情的令渊看着面容平静的男子,恭敬道。

    “不必!”慕容修文声音淡淡,一边转身离去一边交代道,“如若这二人离开,就不必理会,若是依旧逗留不去,再动手也不迟!”

    “属下遵命!”令渊微微躬身,跟在慕容修文身侧离去。

    玉潇然在床上躺了许久,起身点亮了灯火,坐到梳妆台前,将头上唯一一把青钗卸下,如墨的发丝失去束缚,倾泻而下,披散在她的肩头,她抽出妆奁,将青钗放入妆奁内收好。

    门口传来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慕容修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潇然,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她恍若未闻,目光迷离。

    “我知道你没睡,你不说话,我自己进去了!”慕容修文声音淡淡。

    殿门“吱”得一声被推开了,慕容修文修长的影子投落在她的身上,她未曾抬首,声音有些嘶哑:“你怎么来了?”

    他低首看她如墨的长发散开了整个肩头,缓缓抬起手去想去帮她拢起,却在一寸之地停了下来,将手收回袖中道:“近日忙着婚典的事,晚上方忙完,远远便见你殿中灯火通明!”

    “近日你辛苦了!”玉潇然微微抬首,温和笑道。

    她这一抬首,他便看见她通红的双眼和略显苍白的面色,顿了顿之后道:“怎么了这是?”

    “方才起风了,我怕湛儿着凉,起身去关窗,却不慎风沙迷了眼,无事!”她笑了笑,编了一个最为拙劣的谎话。

    “潇然!”他突然伸出手去执了她的手,却只觉触手冰凉得没有丝毫温度,心中一紧,微微蹙了眉,“来日方长,我希望,万事我们可以一同承担!”

    她微微敛眸看了看两只交叠的手,没有动,却淡淡道:“我困了,要睡会儿!”

    他身形一顿,唇边噙起一抹苦笑,良久之后,声音未明却软如春风:“好!”

    他说罢,便拍了拍她的手,继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殿门再次被合上,殿内再次一室寂静无声。

    她收回目光,手背的余温尚在,却暖不了冰冷的内心,她不能,不能再他处受伤,却在这里寻求慰藉,这么自私残忍的事情,她做不出,她也,不能做。

    东方第一抹晨辉洒向殿内的时候,侍女和麽麽们便早早地推开了殿门,带着特制的红色的凤冠霞帔和朱钗玉饰,齐齐行礼:“奴婢见过飞凰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梳妆台前的玉潇然,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看着原本空荡荡的大殿,此刻竟人满为患,看了眼床榻上熟睡的赫连湛道,“你们手脚轻些,莫要惊动了朕的皇弟!”

    众人一愣,人家婚事都是高高兴兴欢天喜地的,哪有这样不让嬉笑的,但却不敢有违命令,齐齐躬身道:“是!”

    带头的是一个手脚伶俐的老麽麽,她福了福身道:“奴婢桂蓉,见过皇上!”

    玉潇然不动声色看了这人的言行举止,得体大方,不卑不亢,想必不是普通的麽麽,浅浅一笑:“有劳桂蓉麽麽了!”

    “皇上折煞奴婢了!”桂蓉回之一笑,“奴婢这就为皇上梳妆打扮,免得误了时辰!”

    玉潇然点点头,于是,便开始被宫女们一阵捣弄,凤冠霞帔穿戴完毕之后,一室宫女太监看着盛装的女皇,眼中净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不是不知道他们的皇上要娶的是艳绝天下的女皇,也自然知道眼前女子的貌美,但素日里见的,要么是龙袍加身的高贵帝王,要么是衣妆素淡的淡雅女子,何时见过精心装扮过的玉潇然,本就容色天成,如今珠光宝气戴在她的身上,反倒显得有些黯淡无光了。

    安静了一个多时辰的宫女太监们开始不淡定了,一个个交头接耳:

    “天啊,神女下凡也不过如此吧……”

    “对啊,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往日人都说皇贵妃与皇上容貌相似,可我怎么觉得皇贵妃远不及皇上万一啊……”

    “我也是我也是,这么美的女子,跟咱们皇上,那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是就是,真是登对的无可挑剔了!看来这飞凰帝是真的喜欢咱们皇上,你看看,咱们一大早来的时候,这飞凰帝就已经在这等着了……”

    “皇上的心思,不是咱们能揣摩的,都别说了,没听见飞凰帝方才说不要朝着小王爷睡觉吗?当心惹怒了天颜……”

    “……”

    “咳咳……”桂蓉轻轻一咳,四下立即噤了声,转而笑道,“皇上真是倾城绝色!”

    “倾城绝色又如何,不过一副臭皮囊而已!”她看了镜中不似自己的自己,淡淡一笑,并非第一次看到凤冠霞帔的自己,当初在致远山庄之时众人也是这般称赞,只不过,今日反而凤冠霞帔,却是绣了金龙而已,美艳华贵之中,多了几分威武和霸气。

    桂蓉愣了愣,而后满目钦佩:“皇上洒脱,倒是我等妄言了!”

    宫女太监们的窃窃私语,到底是吵醒了熟睡中的赫连湛,床榻之上锦被摩擦声传来,玉潇然偏首看去,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迷迷糊糊地四下找寻着什么。

    玉潇然温和一笑,一抬脚,猛然想起自己穿着凤冠霞帔,忙缩小了准备大步跨出的步伐,缓缓走近榻前:“湛儿,睡醒了吗?”

    赫连湛眨了眨眼睛,再用胖乎乎地双手使劲揉了揉:“姐姐,是姐姐吗?我这是在做梦吗?姐姐真漂亮!”

    玉潇然还未答话,门外便有人脆生生接道:“是吗?有多美,我看看!”

    来人话音刚落,玉潇然便面色顿了顿,神色刹那间飘远,恍然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还未来得及相忆旧事便被赫连湛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阿秋姐姐!”

    秦秋一踏进内殿,便看见盛装落定的玉潇然,脚步顿了顿后眼中便是与众人一样毫不掩饰的惊艳,唏嘘了几声之后放忆起还有她人在场,忙做了个样子道:“微臣参见……”

    “好了,今日诸事颇多,那些虚礼,就免了吧!”玉潇然看着慢吞吞下跪的秦秋,不耐摆摆手。

    秦秋咧嘴一笑:“谢皇上!”

    “你们去门外候着吧!”玉潇然扫了满屋的宫女太监一眼,“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众人齐齐恭敬道。

    众人刚出了殿去,秦秋就忍不住大发感慨了:“啧啧,昨日我还说你有艳福,今日看来是娶了你的人有艳福!”

    “得秦大姑娘一夸奖,真是难如登天!”玉潇然浅浅一笑,俯下身去去给赫连湛穿衣服。

    “姐姐穿这么漂亮,是要成亲吗?”赫连湛歪着小脑袋问道,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玉潇然。

    秦秋接道:“小子,你说对了,今日你姐姐成亲,你小子又多了一个姐夫!”

    “湛儿不要姐夫,湛儿要姐姐!”赫连湛撇撇嘴道,继而又兴奋起来,“原来成亲可以穿这么漂亮,那姐姐以后每天都成亲好不好!”

    玉潇然和秦秋的面色齐齐一顿,继而秦秋开始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每天……每天都成亲……哈哈哈……你弟弟真是心疼你啊……潇然……哈哈哈……不过,你身为女皇,每天娶一个,也不是不可以的……哈哈哈……你说对不对,湛儿!”

    “对!”赫连湛不谙世事,奶声奶气答道。

    “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永宁来得官员,你都安排妥当了?”玉潇然斜了眼看她。

    秦秋笑声一顿,继而打了个干哈哈道:“你有钟丞相在,什么事情还用得着我操心!”

    “你用起人家丞相可也是毫不客气的!”玉潇然这句话说完,门外的钟鸣声便开始一声声的长鸣了。

    “我用谁都客气,不用白不用!”秦秋看了她微怔的神色一眼,答得欢快,继而将赫连湛往床边一放,给他床上鞋子,牵着他道,“小湛儿,咱们一起把你姐姐送到门口,然后我带你去青谨哥哥那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好!”赫连湛乖巧答道,然后牵着玉潇然的手。

    秦秋则去了另一边扶了她的手,似是叹息一声,继而笑着道:“想不到最后竟是我给你送嫁!”

    “走吧!”玉潇然正了正神色,声音淡淡,抬脚向外走去,刚一出殿门,门口的礼仪官便高声道:

    “皇上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