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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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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

    或许是因为祁限在每一场辩论中都会找到自己的据理点,再加以布满血丝的眼角,才会让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可是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伴随着胃部的绞痛,她渐渐从他炽热的目光中冷却下来。

    她朝前走了一步,昂起头,诚心诚意的看着他,没有怨念,没有不舍,也没有任何犹豫与彷徨,她就那样将自己的目光直直的插.入到他的眸子里,如同耐心的在教导着一个正在胡闹的小孩子。

    她说:“你这样,把我说成了什么呀?”

    她把手指轻轻搭上他太阳穴的位置,蹭了蹭,目光温柔似水:“祁限,你失忆了吗?我们俩早就完了啊,从你对着方雨绮说你的未来里不会有我的时候就完了啊…从你一声不响的被医院接走的那一刻就完了啊…从你向警方举报了卫渊的时候就彻底完了啊!你失忆了?”

    祁限的身子明显一振!微微颤抖,她眼中那渐渐冷却的温度,像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逝水,让他陷入黑暗之中,那光源越来越小,比失明时的黑暗更可怖…

    原来那话他不太自信的绝句,竟然被她听见了。

    他是那样想的,也是那样说的,可他做不到,能算数吗?即使不算数,但话已出口,伤了她的心又该怎么算?

    祁限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马上说点什么,好让那种巨大的失去感不至于来得太仓白!

    他有点急切的抓住她的手,想叫她,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称呼,喉咙口似乎有一块锐利的长刺血淋淋的戳在那里。

    长久以来,她在他这里似乎真的连个称呼都没有。

    她曾经出现的那样突兀,那样赖皮,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到习惯,再到自认冷静的处理着这段模糊的感情,就连她被压在他身下的时候,他都能很好的克制自己,不敢越雷池。

    可是如今冷静的那个人换做是她,他却要疯了!

    祁限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贱橙的手被他攥着,他手心薄薄的一层冷汗震撼了她。

    贱橙再次把手抽出来,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语气中带着令自己都厌恶的“语重心长”。

    “我知道…我知道你可能会不甘心,可是卫渊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依靠,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就算…就算我还爱着…爱着你,可我们已然不可能了。”

    “他和你不一样…你有大好前途和健康的身体,可他只有我。我像他需要我一样需要他。”

    “而我做不到像你离开我一样离开卫渊,我没那么自私。”

    四个月,足够让一个女人沉淀下所有的苦痛和痴狂,四个月,也足够让一个男人日夜颠倒,愈演愈烈。

    祁限的眼神如死灰般绝望。

    今天的祁限,伤痕累累的祁限,贱橙只能将之定义为不甘心。

    不甘心她再也不会追在他屁股后狗腿的笑了,不甘心她对着别的男人言笑晏晏,不甘心她不再是他的附属品,不甘心他被夺走的仰慕。

    也只能这样想了,这样想她就会好过一点。

    松开他的手,祁限的手在空中抓了一下,却又失落的垂落在裤线两旁。他看起来难受极了。

    贱橙友好的抿抿唇,后退了一步,连句再见也没力气说了。

    那辆应景的出租车就仿佛是上天派来解救她的一般,贱橙很利落的开门坐了上去,在祁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随着车子扬长而去。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似乎听见他急切切的说了句什么,直到车门落锁,一切喧嚣霎时间被隔绝,她才慢慢的反应过来。

    他方才说的那句是:不对!你说的不对!

    她没有回头,紧紧的闭上眼,眼睛干涩得生疼,嘴角竟笑了。

    原来报复的快感竟是这样快意,快意到满腹的内脏都仿佛兴奋起来,每一寸血管似欲爆裂,痛快的让人想哭,又想笑,又不敢笑得大声,生怕一口喷出一腔苦血来。

    我说的怎么就不对了?你自私,你就是自私。

    我爱你的时候你慢悠悠的,觉得一切尽在掌控,我幸福了你又后知后觉,一场眼神配以一注鲜血就让我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曾几何时,在你最低谷的时候保护过你,在你最强大的时候迷恋过你,我以为这就是我全部的爱了。

    所以祁限,从今天开始我对你连怨都不会再有了。

    因为,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81】

    贱橙直接打车回了学校。

    由于是开学第一天,寝室里其他两个外地的都还没有到,晚上只有秦雯和她两个人住。贱橙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怕吵到秦雯,钥匙又包落在卫渊的运动包里了,所以想要回寝室,还要先去门口找宿管大妈。

    推开宿管大妈的房门,贱橙礼貌的笑笑,却发现小小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正眉飞色舞的跟宿管大妈聊着天。

    “高子霖?”她一叫,那人便回过头来。

    “呦,这谁呀?”小高呼啦啦站起来,高出她半个头,几天不见,这气质都不一样了。

    “你怎么在我们宿舍啊?”

    宿管大妈和善的笑笑,看样子对小高很是喜爱:“你这小男朋友真会聊天,坐这儿等你一晚上了。”

    贱橙剜了小高一眼,没拆穿他:“你跟我出来。”

    两人出了宿舍,踏着月色走在校园的甬道上。

    “我要是不来你学校堵你,你还真给我消失啊!”小高不悦的插着口袋,用肩膀撞了撞她,多年没见的哥们一样。

    贱橙不好意思的笑笑:“海涵海涵,哪个少年还没有想要逃避的社会的情结,你得理解。”

    “我是理解了,可你把我师父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算?”

    “停,你要是来给他做说客的,那咱俩就没得聊了。”刚刚在路上成功自愈的她极力的排斥着一切有关于祁限的话题。

    “谁给他当说客啊,他就活该!”小高突然变了一副态度,不再是那个以师为荣的跟屁虫样子了,这反而引起了贱橙的注意。

    “这话我爱听,怎么,你离师叛道了?”

    小高忽然停下来,无比真诚的向贱橙的阵营靠拢:“当然,自从他失明后,就经常和他那个梦中情人方雨绮出双入对的,竟然还一起出国旅行!我就呵呵了!”

    “好哥们!走!姐带你去吃涮串!”贱橙义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勾肩搭背的去了北门的涮肚馆。

    学校宿舍十点就封寝了,此时已经10:30分,所以涮串馆的人很少,老板大致是个财迷,见两人来了又搬出塑料凳子,热情的开了火。

    “我交男朋友了。”她坐在热乎乎的涮锅前,一边吃着最爱的毛肚,一边轻描淡写的汇报着自己的近期生活。

    小高先是一愣,后来突然又笑了:“你开玩笑吧…”

    “天地良心,我和卫渊可是奔着结婚去的!”

    “卫渊啊…卫渊?就那个纹身的小白脸?”

    “注意措辞!”

    小高挑了挑眉,不说话了,低头吃串:“嗯,这虾不错。我前几天还跟我师父说,让他从广东回来一定给我带点海鲜。”

    “他什么时候去广东了?”贱橙也就随口一问,却不想掉进了小高这个职业说客的大坑里。

    小高眼神一斜:“何止是广东啊,浙江,海南,深圳,好多城市他都去过,这么长时间一个案子都没接,回来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给你们学校做演讲。”

    贱橙没吱声,心里头闷闷的。

    小高察言观色,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你旅行的这几个月,住的都是小旅馆吧?”

    “你怎么知道?”

    “难怪…你走的第五天,他动用了所有人脉,才从公安系统里查到你住在浙江立派酒店,卸了领带直飞浙江,你却早离店了。之后可能你住在小旅店没有登记的缘故,他就找不到你了。”

    他去找过她?

    这个可从没听他说起过…一时间惊讶的只剩沉默了。

    小高又说:“他一个律师,也不是警察,获得你的行踪总会慢上一些,每次直奔一个城市的时候,你又在火车上了。有次他在哈尔滨的火车站给我打电话,问我银行卡丢了可不可以在当地补,我当时就觉得我师父他,挺不容易的。”

    小高这个职业说客总是十分敬业的,说完还要认真的攫住她的眸子共鸣一番,在确定她有所触动之后,应景的叹了口气。

    贱橙觉得自己真是蠢极了。小高这家伙明显就是来给她补刀的!

    她懒洋洋的挠了挠耳朵:“跟我也没关系,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橙子,人都有迷糊的时候,你不能一点退路都不给他。”

    长久以来,小高已经把祁限当作自己的亲哥哥,而贱橙则是与他最合适的女孩。虽然知道祁限与贱橙的感情之中他介入的有些过多,但他也不知为什么,看到贱橙伤心,他就也跟着难受,说实话贱橙走的这几个月,他竟然有种茶不思饭不想的魂不守舍,状态不比祁限差到哪儿去。

    高子霖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于什么心理,但他只知道她只有跟祁限在一起,才是最快乐最二的那个贱橙,而他,希望她随心而行,希望她幸福。

    大概这么比喻高子霖不太贴切,但在《西厢记》里也有这么个傻人,叫红娘。

    所以嫌他烦也好嫌他多管闲事也罢,只要能让两人圆满,小高乐在其中。

    “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他会对我这么好么?” 小高见她有些排斥的放下筷子,不怎么想听了,心里有点着急。于是立刻另起一个她感兴趣的话头。

    “你知道祁限有个弟弟吗,和我一样大…”

    …

    【82】

    昨天真是糟糕的一天,信息量太大的一天,以至于贱橙辗转难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被秦雯从床上拖起来出门买豆浆时,夸张的黑眼圈吓坏了宿管大妈。

    秦雯一身可爱的睡衣,抻了抻腰,走出寝室门口:“昨晚你哭了?”

    “啊?没有啊!”贱橙插着口袋无精打采。

    “那我听你一直在吸鼻子。”

    “我有过敏性鼻炎啊…”鼻炎是个好东西,脆弱的时候可以用来做掩护。

    “哦…那你快说,昨晚送你回寝室的那帅哥是不是你小三儿?”

    “小高么?不是,他是我哥们。”

    秦雯奸笑着蹭了蹭她的肩膀,撒娇道:“是为人家准备的小鲜肉么?”

    贱橙白了她一眼:“律师,25岁,1米80,根正苗红,喜欢就拿去好了!”

    “呐呐呐!你说的啊!晚上把他电话给我!”秦雯谄媚道。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寝室,十二舍楼下已经开始有早起的男朋友给女友送早餐的了。

    贱橙插着口袋跨出大门,抬眼就在那三三两两的男人之中看见了卫渊。

    卫渊一身白色的运动装,骑坐在崭新的单车上,车上挂着一袋豆浆一袋油条。

    “哇塞!一大早的你俩要不要这么秀甜蜜啊!”秦雯冲上去摸了摸他漂亮的单车。

    卫渊见她出来,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瞟了一眼,用食指提起早餐袋子走到她面前来,低头望着她,眼中依旧似往日般温柔。

    “你…在这儿等多久啦?”她诧异的问道。

    他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旁若无人:“昨晚来你们寝室,看你们寝室的灯关着,就没叫你,回去睡了两个小时,又过来了,我很想你,疯狂的想你。”

    很狂热的一段表白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竟那么自然与肺腑。

    贱橙会心的笑笑:“我都做好了哄你的持久战,没想到你自愈能力这么强。”

    “昨儿是我没风度,人家都车祸了,你哪里能够见死不救?下次他再车祸,我一定亲自背他上医院!”小卫同志的思想觉悟经过一晚的洗涤彻底上升了一个层次。

    贱橙捶了他一拳:“有你这么咒人家的吗?还下次!”

    卫渊顺势抓住她的手攥在手里,放在唇边亲了一口,眼中含着笑意。

    和卫渊在一起,她很轻松,即便是吵架,也不用想太多,因为最后主动承认错误的那一个,总是卫渊。

    卫渊以前就说过,我错就是我的错,你错还是我的错,卫小白是三好男友,你是我的宝贝,半点马虎不得。

    两人腻味的劲儿比清早的甜豆浆都淳浓。秦雯撅撅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食物,笑着说道:“有情饮水饱,你俩慢慢聊,我先回屋了啊,帅哥,谢你早餐!”

    “不客气。”卫渊大方一笑,揽过贱橙的肩膀,望着秦雯的背影,悄悄贴在贱橙耳边说道:

    “我早料到会是这样,豆浆油条只是投掷敌军的一颗烟雾弹,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好不好?”

    “好啊!”她顶着熊猫眼在他脸颊印上一吻,然后骑坐到他的单车后座上去。

    卫渊望着她极其不雅的骑在自己心爱的坐骑上面,不禁抽了抽嘴角:“你能坐的雅观一点么?比如说,侧着坐…”

    “那是黑长直的坐法,我等汉子偏要骑着坐。”

    卫渊笑着摇摇头,跨做到单车上去,单车便缓缓地驶入了校园的柏油路。

    车子走了一会忽然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她吓得赶紧搂住他的腰身,随即听见他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笑,知道他是在故意吓自己,贱橙狠狠地捶上卫渊的后背,又一把抱紧,脸颊贴在他干净的散发着洗衣粉味道的运动装上。

    晨光清清凉凉的罩在身上,她懒洋洋的闭上眼,车轮行过之处,惊起一堆食早的小鸟,扑楞着翅膀如倒退的落叶般飞起。

    幸福触手可及,当下即是永恒。

    她甚至能够想到十年,二十年,以及三十年后,她和卫渊平淡温馨的场景。

    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和静了,她的耳朵贴在他坚硬的骨骼上,恍恍张开眼,却隐隐的觉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