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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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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七章【心结】

    医生很快就来了,都知道了这间病房里躺着的人其背后有多么的位高权重,自然不敢怠慢。艾一戈这边一喊,外头的小护士听见了就赶紧把医生找来了。实际上,艾一戈也就是关心则乱,现在医院好一点儿的病房都有专门的呼叫器,摁一下就行了,他也是太着急了,一看到靳可竹眼角的泪花,就迫不及待的大声叫喊起来。

    换成是其他的病人家属,医生或者护士怕是少不得要数落他几句,这么大喊大叫的也影响其他病房。可是对于艾一戈,你就算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

    翻开了靳可竹的眼皮,医生看了看,发现靳可竹根本就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可是那滴眼泪却的确是真的。

    为了慎重起见,医生给靳可竹做了个很全面的检查,最后却还是不得不很遗憾的告诉艾一戈:“艾先生,很抱歉,靳小姐怕是还并未从昏迷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怎么可能?她刚才分明流出了眼泪,你也看到的,你进来的时候,那滴眼泪还挂在她的腮边……”艾一戈完全无法相信,执着的盯着医生,希望他再好好的检查一下,必要的时候动用一下医疗手段。

    “艾先生,您先别着急……”医生说着,又转头对那几个护士说道:“你们给靳小姐换一下营养输液。艾先生,我们不如出去谈吧!”

    艾一戈带着狐疑,又带着对靳可竹深深的眷恋,依依不舍的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

    “您说的没错,靳小姐刚才的确是流出了眼泪。可是,经过我的检查,根据我这么多年重症病房的经验来看,靳小姐的确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不知道艾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哪怕是成为植物人的病患,也可能会出现眼皮的跳动,或者手指脚趾的轻微抽搐,很多家属会把这当成病患苏醒的症状。但是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一个保持了基本生存状态的肌体很正常的肌肉组织和神经组织的跳动,并不能说明病患就可以苏醒了。”走出了病房之后,医生带着微笑,很平静的跟艾一戈解释着。

    艾一戈皱了皱眉头:“你说的我知道,但是这情况是不一样的吧?泪腺不是普通的神经系统,更加不是肌肉系统,除非受到刺激,大脑才会做出反射。她要是仅仅只是手脚动了动,我都不会着急着叫你们了。”

    医生还是面带微笑,不急不躁的说着:“对,看来您对医学也有一些常识性的了解,这样就更好办了。刚才我所说的那些症状呢,是针对于仅仅没有被宣判死亡的植物人患者,想必艾先生也该知道,植物人指的是大脑皮层严重受损,但是脑干部分还可以发挥一部分的功效,除了对于一些刺激的反射功能,其主动活动的功能已经几乎完全丧失。在那样的情况下,泪腺的确是不会发挥什么作用的。但是靳小姐的情况跟这个不同,她的大脑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之所以进入深度昏迷状态,还属于目前人类医学所无法界定的一种情况。根据推测,应该是大脑中枢出现了暂时的封闭现象,导致其无法获得对自身的认知能力,又或者是无法控制身体的神经和肌肉。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况,如果是前者,就很有可能在一定的时间之后成为植物人,而后者,则是我之前跟您所说的,靳小姐一定可以醒过来,但是需要时间。这往往是需要病患自身的努力,如果她的潜意识里排斥醒来,那么我们就只能选择等待。换句话说,我认为她是在排斥苏醒的状态,或许是对于自己苏醒之后有什么事情无法接受,于是潜意识选择了逃避。在这样的状态下,其实您在她身边跟她说的话,做过的事,她可能都是有知觉的。用简单的话来说,也就是她除了是睡眠或者昏迷状态,其余的生理活动都跟常人无意。现在,缺乏的只是一个让其醒来的理由或者契机,这个跟心理学方面有很大的关系,倒并不是我们这些外科能够完全解决的事情了。当然,我必须要说明的是,这仅仅是本人的一种临床经验得出的推测,而不是可以作为医学基准的判断。”

    艾一戈琢磨了半天,对于医生的解释其实他倒是可以接受,因为他很清楚靳可竹的确是有一个不愿意醒来的理由。这个理由强大到的确会让靳可竹这种个性的女孩子产生逃避和抗拒的心理,于是他对于医生的话也就信了七八分。

    “那如果我请一个心理方面的专家每天给她做一些……就是请个心理专家对她进行一些治疗,你觉得有用么?”艾一戈想了想,又问到。

    医生笑着扶了扶脸上的眼镜:“这个我就不好做判断了,但是根据我个人的经验来看,心理学,无论是什么样子的专家,治疗手段其实就只有两种。第一种是谈话,交流,必须要形成交流。如果仅仅只是心理专家说话,而病患一言不答,心理专家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的。或者说,至少需要病患的配合。第二种就是催眠,但是实际上,催眠并没有电影电视里那么神奇,催眠只是在病患的配合之下,心理专家利用一些诱导性的手段,让病患进入一种大脑保持活动的睡眠状态,在这种状态中,可以查找出大脑里一些潜在的信息,使其发挥作用,从而达到治疗的效果。根据我的个人判断,靳小姐现在一来没有办法跟专家交流,二来她已经是昏迷状态了,不存在催眠的问题,而且催眠也是需要病患在被催眠了之后配合医生的,可是现在靳小姐几乎完全不具备这样的功能。所以……”医生摇了摇头,很是有些遗憾的看着艾一戈。

    艾一戈再次陷入了沉默,许久都不曾说话,他也明白,这位医生说的在理,之所以想要请心理专家来,也无非就是这个医生多次提到心理问题。这么一说,从逻辑的角度而言,艾一戈当然也知道心理医生对于靳可竹恐怕真的是没什么用。

    看到艾一戈沉默不语,医生又笑了笑:“不过如果并不麻烦的话,请个心理专家试一试倒是也未尝不可。而且我提供的只是个人的意见参考,具体到底如何,我说了是不算的。我建议艾先生您不妨先找个心理专家咨询一下,看看专家对于靳小姐的这种情况会有什么看法。或许会有什么跟我不一样的解答也不一定。但是我能给你的建议呢,还是跟从前一样。按照艾先生和靳小姐的关系,我想您也许会知道一些关于靳小姐不愿意从昏迷状态中苏醒的原因,不妨从这方面入手,多跟她谈一些这些话题。一旦解开了她潜意识里的那个疙瘩,她也就很容易醒过来了。”

    艾一戈沉思着,点了点头:“谢谢你了,医生。”

    “你放心,我们也会尽力,试试用医疗手段或者药物进行一些刺激,帮助靳小姐尽快醒来。其实靳小姐这样的情况真的蛮特别的,我在这家医院也工作二十多年了,像是她这种几乎完全恢复了,可是就是无法苏醒的情况还真是不多见。倒是在国内外的病理研究上见过一些,基本上像是她这样的情况,主要都是靠病患自身,外界的力量其实很小。但是靳小姐今天的反应很好,充分说明了她肯定是能够听到您跟她说的话的。您好好的想一想,刚才您跟她说的话里头,哪些是可能触动她的神经的,这样有的放矢比较容易有效果。但是这样一来,就更能说明她的昏迷是自身的原因,对此,我们真的也有些束手无策。不过您放心,靳小姐在我们这里是不会有任何损伤的,我们肯定会让她尽快的恢复。但是苏醒这个事情……唉……”医生摇了摇头,似乎也真的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艾一戈再度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了,回头我还是联系一个心理医生吧,看看对方怎么说。”

    医生笑笑:“那好,那我就不跟您多说了,还有其他的病人,我要回去工作了。”

    “行,耽误你的时间了。”艾一戈也客气了两句。

    医生冲艾一戈摆摆手,笑着离开,艾一戈隔着门上的小窗户,看着里头依旧沉睡的靳可竹,沉思不已。

    艾一戈当然明白,如果说有什么让靳可竹抗拒苏醒的话,那么就只能是醒来之后该如何处理跟艾一戈之间的关系的事情。只有这一条,会让靳可竹不愿意从昏迷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其实就算是小丫头醒了,恐怕她也会有这样的一个过程。

    虽然在她进入昏迷状态之前,她说过只要能够醒来,就会不管不顾的跟艾一戈在一起的话,但是偏偏也正就是这个缘故,导致了这丫头更不愿意醒来之后面对艾一戈。当时只是由于神智有些模糊了,才会冲动的说出更贴近本心和自然冲动的话语,那是靳可竹内心的一种呼喊,只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这种呼喊战胜了她心里其他的声音而已。

    而等到一旦冷静下来,许多跟社会以及其他人群相关的条条框框就会限制一个正常人的行为举止。这就跟一个人在单位工作的时候,有时候明知道领导的决策是错误的,或者明明被人抢功了,但是却依旧会选择隐忍下来不说一般。也像是在跟其他人的交往之中,明明就很想一巴掌抽在对方的脸上,叫对方赶紧滚蛋,但是表面上却还是丝毫不露,依旧会跟对方虚与委蛇一般。这种东西,其实未必就算的上是什么虚伪,而仅仅是人类社会的一种行为准则,不能够完全由心的去做事,这才是成人世界。只有没有经历过这一切洗礼熏陶的小孩子,才可能毫无顾虑的说出做出那些大人们似乎无法理解的话语和行为来,大人们很一厢情愿的将其解释为童趣,但是实际上呢,只不过是小孩子没有人类社会的许多顾虑,更加从自我的角度考虑问题罢了。

    靳可竹就是如此,从本心而言,她其实并不在乎所谓的名分,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厮守到老。而她也相信那个人是爱着她的,即便那个人不止爱着她一个人,她也依旧从本心里相信那个人会对她很好,断不会朝三暮四的亏待她。在昏迷之前,当没有了社会的条条框框制约的时候,靳可竹自然而然的就会说出自己本心里的话语。无论如何,她都想要跟艾一戈在一起。

    但是,等到她一切的情况开始好转,她就不得不回到社会这个大群体里来,也就不得不受到这个社会的制约。她考虑的有她的父母,她的亲友,等等一切,这些人会怎么去看待这种事情。别说是早就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社会了,即便是在古代,给人当妾总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而现在呢?又有多少人能理解靳可竹和艾一戈之间的感情呢?多数人只不过会很一厢情愿的认为靳可竹攀龙附凤爱慕虚荣,看到艾一戈是个贵公子,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才会心甘情愿的给他当“二奶”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孟小蝶那么洒脱的不在乎他人的眼光的,至少如同靳可竹这种个性,她是没有办法不在乎的。

    在乎,就导致了牵绊,牵绊,自然就让靳可竹不愿意从昏迷的状态中醒来。当一个人无法做出明确的选择的时候,他就总是容易选择逃避。至少,在昏迷的状态之下,靳可竹就不用做出最后的选择了。

    这一切,艾一戈都明白,但是艾一戈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跟靳可竹说。

    难道去说“可竹,你不要介意社会的眼光,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哪怕你得不到名分,那也没什么”么?虽然这话并没有什么大错,但是从艾一戈自己嘴里说出来,就总是显得尤其的别扭。总有点儿恬不知耻的感觉。

    看着靳可竹似乎很安详的睡态,艾一戈陷入沉沉的思索之中……

    到底,该如何让靳可竹解开这个心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