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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讨好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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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讨好的蛋糕

    翌日清晨,七点还未到时展洁就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桌上,从食堂打包回来的菜粥热气已消,但她只吃了几口就再没有食欲,索性将它冷落一旁。而与被冷落的早餐不同的是她手里正翻阅着的蔺修言的病历。

    今天上午,她要给蔺修言的心脏做一个全面检查,以验证自己昨天晚上的推测是否正确。

    其实展洁心底更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否则,他,和她的麻烦可就都大了。

    时间随着明媚的阳光一步步跳跃,埋首病历里的展洁终于抬头看了眼手表,意识到查房的时间已经临近,于是她放下手上的病历起身套上白大褂,径直往蔺修言的病房走去。

    在病房门口,她撞见正从里面走出来的许婧。

    “早啊,婧姐。”展洁温和淡然的笑着,率先对她打招呼。

    “早,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查房了?”许婧神情凝重的看着展洁,意外她今天来得这么早。

    “有些不放心所以提早过来看一下。”展洁瞄了眼门未关严的病房,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许婧嘴上说没事,可整个人却凑到展洁的身边,附在她耳边悄声的说:“蔺修言今天的心情不太好,脾气有些冲,一会你小心点,对他的话别太上心了。”

    这位老病号哪儿都好,就是那张嘴巴太过刻薄,让人受不了。刚开始有不少小护士被他的话气得直哭,但后来相处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渐渐模清楚了他的脾气。知道他也就只是嘴巴坏了一点,心却不坏。真要是哪天他和颜悦色了,大家反而会不习惯。

    但展洁刚来医院没多久,又是第一次接触蔺修言,许婧怕她会被他那张不绕人的利嘴给气到。毕竟展洁再怎么聪明过人,也只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小女孩,只是大家往往会因她过于冷静的外表和高超的医术而忽略了她真实的年龄。

    “没事。他是我的病人,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展洁爽朗的对许婧一笑,没有人比心脏医生更关心病人的心情了。

    许婧也不多言,而是鼓励性的对她点点头,“对,不在意就好。”

    “不过,婧姐等会能不能麻烦你亲自送蔺修言去三楼做检查?”展洁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护士里只有你是最了解他的,他今天心情不好有你在旁边跟其他医生也比较好沟通一点。”

    昨天当她跟蔺修言提议今天做心脏检查的时候,明显感觉得到他内心是抗拒的,只是这种抗拒是消沉的,透着令人心酸的无可奈何。再一联想到他现在心情不好,展洁猜测,或许是跟等一下要送他去做心脏检查有关。

    “行,没问题,一会儿我把手上的工作安排一下就亲自送他去三楼。”许婧心底也明白展洁的担忧,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见许婧答应了,展洁担忧的心才微微释然。

    “哦对了,我听说你儿子很喜欢吃巧克力蛋糕?”展洁有意无意的问道,其实对于许婧的儿子喜欢吃巧克力这件事医院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而她之所以这样问只是不想让后面的谈话变得太过尴尬。

    “是啊,一个大男孩偏偏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真不知道他到底像谁。”一想到嘴谗的儿子,许婧不禁无奈的一笑,可笑容里却有着藏不住的宠爱。

    “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男孩子就能喜欢吃巧克力啊。”展洁抿嘴一笑,接着说:“我昨天在F.M.cake的网上订了一个巧克力蛋糕,中午的时候会送来,不过我一个人吃不完,等会下班的时候我分你一半,带回去给你儿子吃吧。”

    “真的?我听说那家的蛋糕做得特别正宗,制作材料都是从法国空运过来的,所以价格也贵得吓死人。”许婧惊喜万分的看着展洁,十分意外她会愿意把这么贵的蛋糕分一半给她儿子。

    “也还好啦。你下班的时候别忘了去我办公室拿,要是我忙着手术不在,你就自己拿好了。”其实展洁也特别喜欢吃那一家的蛋糕,但不是巧克力味的,而是水果味的,只是想到许婧的儿子喜欢吃,所以就特意订了一个,而且还是十寸的。

    “好,我一定不会忘记。”许婧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不瞒你说,我儿子之前跟我说了很多次想吃他们家的巧克力蛋糕,我嘛,嫌它太贵了一直没舍得给他买。这下算是沾你的光,让他也有机会解解谗。”

    “婧姐你太客气了,一个蛋糕而已。”展洁对于她的客气有些不太自然,她并不擅长打理这些人迹关系,更何况自己还是有事要拜托别人,“一会儿我要去别的病房,可能会忙一些,就麻烦你带蔺修言去三楼做检查了。”

    忍不住的,展洁又叮嘱了一次。

    “你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许婧现在两样都占齐了,所以她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再说,反正她也挺担心蔺修言的,不防就做个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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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闭的墨绿色窗帘将整个房间与世隔绝起来,遮挡了窗外初升的暖阳,也掩盖了他寂寥乏味的心。

    蔺修言犹如一尊雕像,冰冷沉默,无生无息,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灰暗的色调,毫不客气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展洁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时,他正半倚在病床上,青筋暴露的左手搁在一边,泛着冷光的针头尖锐的刺进他的血管里,另一头连着高悬于头顶的点滴瓶,药水一点一滴的往他的身体里流去。

    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已经不再像昨天那么虚弱无力。原本戴着的呼吸罩也被他强制性摘掉,露出了苍白消瘦,冰寒无欲的一张脸。

    俊逸浓黑的眉,微微上挑的单凤眼,挺立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那棱角分明的下巴,让他整个显得那么俊秀帅气,却又无比的淡漠疏冷。

    只是无论再怎么漂亮的一张脸,被笼罩上一层病色后,唯有虚弱无力更让人印象深刻。

    在展洁踏入病房的那一瞬,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张让她印象深刻,牢记了一生也不曾淡忘的脸。那一瞬,自她心底飞速掠过许多感受,意外的,惊讶的,感叹的,但最让她心慌意乱的,是她竟然对那张清瘦冰寒的脸产生了心痛与不舍。

    冷白色的日灯光下,蔺修言的脸愈加显得白晰消瘦,他抬眸与立在门边的展洁无声的对望着。但就这短短的一瞬,却让展洁回味了一生。

    当时光老去,岁月迟暮时,她看着已经年华不再,布满皱纹的同一张脸,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就是在这无声对望的几秒钟里悄然爱上他的。

    展洁面色微窘的错开他的视线,低眉收敛起自己过于火热的目光,转身走到窗边,将紧闭的窗帘完全拉开,窗外金黄耀眼的暖阳立刻铺满一地。

    “你应该要多晒晒太阳,这样可以增强你的免疫力和抵抗力。”展洁站在一室温暖的阳光下,怡声细气的对他说。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多晒晒太阳我的病就能不药而愈了?”蔺修言看着全身洒满阳光的女子,原本低沉的心情变得格外愉悦,难得的有了开玩笑的好心情。

    展洁闻言低笑着走近他,细细的观察着他的脸色,感觉他比昨天要精神了一些,才说道:“虽然不能完全医好你的病,但至少能让你的心情好一点,不是吗?”

    太过暗沉的环境会让人的心情变得过分压抑,而展洁能够感觉得出他的心情已经极度压抑,处在了随时会崩溃的边缘,否则他不会有那样一双透着无尽空洞的眼眸。

    “是吗?”蔺修言轻挑眉头,也许吧,至少他此刻的心情比之前所过的二十几年都愉悦。

    展洁记着护士长给她的忠告,所以只是抿嘴浅笑,不与他争辩,也许只有他自己没有感觉到,但她却清楚的看见那双原本透着空洞无力的眼眸此刻却是光彩熠熠。

    “我听一下你的心跳。”展洁将他的病号服微微解开两个扣子,把手中已经捂热的听诊器放在他裸露在外的胸口上,凝神细听着。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得只有两人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展洁眉目低垂,细长的秀眉轻蹙,神情认真而专注。

    蔺修言凝视着这近在咫尺的女子,淡淡的呼吸间溢满她的发香,一缕黑发弯弯绕绕的垂挂于她柔白无暇的颈边,在阳光下透着丝丝萦萦的亮光,这亮光迷蒙了双眼,这黑发缠绕在心头,几乎令他失了呼吸。

    展洁收回听诊器,一抬头就看到蔺修正在用他那双迷蒙的眼睛无言的凝视着自己,神色惆怅而茫然。撞进他幽深沉寂的眸底那一刻,展洁突然自嘲的想,昨天早上来给他检查的时候,她怎么会觉得他的长相很平凡呢?

    这样淡漠的一张脸,这样清冷的一双眼,分明应该让人印象深刻,过目即难忘才是。

    这样深沉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平凡无奇呢?

    “咳……那个,蔺先生……”展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直起身子神情窘迫的开口。

    他看她的目光太过执着,执着到她的心竟也跟着悄悄发颤。这还是她人生里的第一次,为一个相识不过两天,相见不过几面的人而心慌意乱。

    “蔺修言。”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让人想起寒冬里遥挂天际的一轮新月,但映衬着他冷峻的脸,和如幽潭一般望不见底的双眸,却让人意外觉得十分合适,仿佛蔺修言他天生就应该是这样子的人。不温不冷,看似不远,可你却永远无法走近他的身边。

    “什么?”展洁愣愣的望着他,悄然发颤的心无法及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蔺修言。”他又重复一次,这一次,竟然带着笑。

    应该是带着笑吧,展洁不太确定,他的眉目依旧清冷,语气依旧淡漠,但她就是觉得他的话意里带着一丝隐忍的笑意。

    “你可以叫我蔺修言。”看着愣愣的站着不动的展洁,蔺修言忍不住轻扬嘴角,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展洁依旧还是展洁,呆萌萌的,让他觉得无比可爱。

    看吧,他果然是笑了。

    展洁顿感无语的看着病床上那个笑意渐浓的男人,之前沉重的一颗却心突然轻松了许多。只是,因为什么而沉重,又因为什么而轻松,她却不得而知。

    “蔺先生……”

    “我说了,是蔺修言。”醉人的笑意虽犹在,语气却冰冷渗人,一双微挑的单凤眼半眯着,似是不悦,却又留恋不已的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子,那颗空寂了许久的心,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

    乱了节奏的心再度回复冷静,展洁在他透着怒意的清冷目光里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原来,他是想让自己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其实展洁只是习惯了与不熟悉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也是源自医生的一种自我保护,只有在不与病人牵扯太多的情况下,身为医生的他们才可以冷静自若的去面对每一次的生死,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被无时无刻的死亡所击倒。而最好的距离就体现在对一个人的称呼上,这种客气有礼,却冷淡的称呼会不自觉的让病人与医生保持着他们想要的距离。

    只是,这种距离现在要被打破吗?展洁不确定她与蔺修言之间是否有打破这种距离的需要,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那个本应该与其他人一样普通的病人。

    她那颗早已被磨炼的坚韧的心正在不由自主的犹豫着,彷徨挣扎着。

    而蔺修言也只是静静的回望着她,展洁心中所犹豫的,所挣扎的他并不知晓,就算知晓了他也不会去在乎,因为他不喜欢自己与她之间有任何距离的存在。

    她分明已经那么近的,那么近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又怎么能做到再次对她放手呢。

    “如果你仍旧叫我蔺先生,我就拒绝接下来的所有检查。”棱角分明的下巴微扬,他轻言细语的嗓音,如钢琴上的低音键,低沉悦耳,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都让展洁莫名的火大。

    然而在展洁还来不及生气时,蔺修言又淡淡的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是病人,而且还是心脏病人,受不得刺激的,所以,你可千万别对我发火。”

    仿佛是已经看透的她的心,他的话让她无端的心纠,那股无明火也瞬间消散,只剩下他冷峻却又苍白的脸。

    展洁瞪着笑得云淡风清的蔺修言,嘴唇轻咬,即使心不甘终究还是不得不向他投降。

    因为他说得很对,心脏病人的确受不得刺激,更不能生气,所以,她输得不冤。

    谁让自己是他的主治医生呢。

    “蔺修言。”展洁无所谓的耸耸肩,一个名字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嗯。”蔺修言听后却是十分满意的点点头,愉悦的眼微微眯着,紧抿的薄唇也再次上扬。

    “我已经拜托护士长一会送你去六楼做心脏检查,最快下午就可以看到检查结果。如果你的病情没有恶化那就最好,但如果检查结果不理想,你就要做好随时进手术室的准备。”展洁低目,黑色的钢笔在病历上飞快的书写,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默默念着,提醒自己此刻一定不要抬头去看他得意的眼睛。

    真的很奇怪,她看人的眼光什么时候竟然差劲到这种地步了,第一眼以为是平凡普通的脸,现在越看越觉得冷俊帅气,原本以为是毫无生气的一双眼,现在却得意的闪闪发亮。

    究竟是他太多变了,还是她错太多了。

    “你拜托的?”蔺修言双手环臂,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

    “是啊,护士长已经答应了,所以检查时即使你心情不好也不要说话,一切交给护士长来处理就可以了。”展洁眉头紧皱的看着蔺修言不安分的两只手,他的左手正吊着点滴,不应该动来动去。但不可否认,他的手的确很漂亮,手掌干干净净,每一根手指都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只是太过消瘦,太过苍白,以至于手背上的青筋也看得清楚。

    “所以……”蔺修言长眸微敛,似笑非笑的说:“你才买了蛋糕来讨好她。”

    刚才在门外,她和护士长的对话自己听得清楚分明,他正奇怪她一个人买那么大的蛋糕做什么,没想到原来是有目的的,只是她的做法太过明显了,只要不太傻都会听明白她的意思。

    展洁身形一窒,惊诧的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笑得好不得意的男人,她刚才说得有这么明显直白吗?

    还是他太过聪明了?

    热气忍不住渐渐爬上脸颊,展洁死咬着唇,又窘又恨的对蔺修言说:“我没有讨好谁,只是自己吃不完而已。”

    蔺修言闻言,垂首静默一瞬,终究没忍住大笑出来,原来展洁真的依旧是展洁,依旧是那个单纯善良的让人心疼的小女孩。

    她没变,这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蔺修言抱着肚子拼命的笑着,整个人缩成一团,倒在床上。展洁红着脸走上前,将他的左手轻轻摁住不动,差恼的低语道:“别再笑了,这样肆无忌惮的大笑对你的心脏不好。”

    蔺修言缓缓收住笑意,一只手被她摁着,另一只手捂着眼睛,嘴唇因情绪激动而隐隐泛着青色,许久之后,待平复了心绪他才放下手,定定的望着展洁说:“你在心疼我。”

    展洁望着他那双任透着得意的眼睛,意外的发现在他的眼底竟然有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是因为刚才笑得太用力的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