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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替嫁冲喜的养女(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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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德正在陆拾遗跟着秦家人一起被禁卫统领齐宏奉命押解进京的时候就知道他曾经心惊胆战隐瞒的那个秘密很可能有大白于天下了。因为他知道京城里多的是想要抓厉皇贵妃把柄的人。

    他的‘养’女陆拾遗跟着他作为当今遗留在民间的唯一皇子在万众瞩目下入京,人们怎么可能不对那张与厉皇贵妃几乎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容感到好奇?又怎么可能不会对此一探究竟?

    陆德正心里的恐慌与忐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更不敢想象当今圣上若是知道他居然与他宠爱的皇贵妃有着那样不可言说的首尾甚至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女以后,又会以怎样可怕的方式来惩戒他?!

    陆德正惶惶不可终日。

    平时对京城的消息向来避之唯恐不及的他更是一改往日的习惯,成天凑在消息灵通的同僚们身边,探听着各种各样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

    由于宁州府与京城距离实在太过遥远的缘故,再准确无误的消息传到宁州府也会有所失真。

    早上还听同僚们说皇上认可了在他们宁州府这位土生土长的民间皇子,下午就听到他们换了口风,说皇上不止对这位民间皇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还要把秦家人全部押往菜市口枭首示众。

    陆德正巴不得万崇帝见都不见的就把秦家人全部砍头,如果对方这样做的话,他和家人的小命说不定还能够幸运地保得住。

    可是这注定只是妄想。

    因为到了晚上,他那些消息灵通的同僚们又换了另外一种口风。

    由于民间公子出身宁州府的缘故,宁州府对于他们这里能不能出现一位龙种甚至继承皇位这件事情可谓是好奇到了痴之如狂的地步!

    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够听到人们在热切的讨论着秦三公子与秦良弼一家的各种事迹。

    陆德正被这些消息折腾的头昏脑胀,可是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努力关注,在这样的反反复复中,陆德正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面对着整日坐立不安、忧心忡忡的陆德正,陆府上下的人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特别是朱氏母女俩。

    她们不止一次就陆德正这样的反常进行了愤慨不已的批判。

    “难怪娘里不止一次的和我说,那个吃白饭的很可能是爹和外面的女人偷生的!瞧爹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差没直接跟着那不要脸抢别人丈夫的白眼狼一起去京城父女团圆了!”陆蕊珠只要一提起陆拾遗,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以为他伪装的很好,对那个贱丫头一直不闻不问,可是他却不知道他偶尔看向那个贱丫头的恍惚表情,已经把他的真实心理表露无遗!”

    朱氏一说起陆拾遗的时候,语气里充满着厌恶与仇恨的味道。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居然会抢别人的丈夫!抢了也就抢了,还要生出一个孽种来碍我这个正房夫人的眼!救命恩人的女儿?无依无靠只能收为养女以作报答?!哼!亏陆德正那个不要脸的狗东西也编得出口!”

    陆蕊珠心有戚戚然地看着自己母亲道:“这些年,娘您真的是受委屈了。”

    “没办法,”朱氏眼圈红红地把女儿抱在怀里。“人都已经嫁给他这么多年了,就是为了你们兄妹几个,我也不得不忍啊!只是——”她话锋一转,“我别的都能忍,就是有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以前秦知府夫人遣了官媒来为秦三公子求娶你的时候,我对他还怀有几分感激之意,因为他毫不犹豫的就选择让那个狐狸精的女儿为你替嫁,现在我就觉得那个自己不是一般的愚蠢,居然没有看清楚他这一番‘好’心的用意!”

    朱氏恨恨咬着牙,“如果娘没有猜错的话,他很可能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秦三公子的真正身份了!说不定,秦知府夫人派官媒来求娶的时候,他就已经盘算着要把这门好亲事送给那个狐狸精的女儿了!只不过因为秦知府夫人看中的是你的八字才不得不悻悻作罢!”

    母亲朱氏的话让陆蕊珠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用充满惊恐的声音说道:“难道,难道当初我因为不同意这门婚事而和爹百般抗议的时候,不是给他添麻烦,而是恰恰好的正中他的下怀吗?”

    “这也是我如今想来不寒而栗的原因!”朱氏脸上表情很是苦涩地看着自己女儿说道:“如今我只盼望着,他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良知,好好的促成你与厉公子的这门婚事!这样,就算将来你在与那个狐狸精的女儿碰面,也未必就会在她面前矮上一截。”

    “娘你就不用安慰女儿了,”陆蕊珠神情有些怏怏不乐地说道:“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嫁的是当今唯一的皇子,以后肯定是板上钉钉的皇后,我呢,就算厉公子继承了他父亲的侯位,也不过是一个只能跪倒在她脚下的侯爷夫人……娘!我好后悔啊!早知道秦三公子有着这样不凡的身世,早知道秦三公子的容貌如此出众……他就是个死人!我也嫁啊!”

    在自己的母亲面前,陆蕊珠终于一脸悔不当初的说了心里话。

    “娘啊,你说爹他怎么就这么的狠心呢?!明明我们都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就、怎么就什么好事都只想着那个贱人呢?亏我以前还一直觉得那个贱人在我们家根本就没有地位!没想到他是真真切切的把那个贱人放在心坎上疼的啊!”

    “娘的蕊珠,你才是真的受委屈了,受大委屈了,不过情况还没有坏到你以为的那种地步!”朱氏凑到自己女儿面前,压低嗓音对她说道:“你在宁州府出生又在宁州府长大,自然不知道厉皇贵妃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女人,秦三公子是贤妃的儿子,贤妃与厉皇贵妃是死对头,厉皇贵妃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位压到自己头上,所以她一定会有所行动!”

    “有所行动?”陆蕊珠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是啊,有所行动!”朱氏眼里闪过一道自以为是的精光,“以厉皇贵妃对当今圣上的影响力,说不定她还真的能够说服圣上杀了秦三公子和他的舅舅一家,再扶持别的宗室之子上位!等到了那个时候,作为厉皇贵妃娘家侄媳妇儿的你,在京城必然会成为地位超然的存在!等到了那个时候,你还需要忌讳一个生母不详的贱丫头吗?”

    朱氏的话对陆蕊珠而言简直可以用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来形容。

    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语气格外急促地问道:“真的吗?娘,那位厉皇贵妃真的有您说的这么厉害吗?她真的能杀了秦三公子和那个贱人,扶持别的人上位吗?”

    如果那位传说中的厉皇贵妃真的那般厉害的话,那么,作为厉皇贵妃侄媳妇的她确实能够如她母亲朱氏所言的那样,享受一把众星捧月的滋味!

    “何止如此啊,”朱氏在女儿充满期盼和急切的注视中,表情很是肯定的连连点头道:“事实上,她简直比娘说的还要厉害百倍、千倍、万倍!”

    朱氏肯定的话让陆蕊珠彻底的把悬在半空中的心落回了肚子里,高高兴兴地做起了待嫁新娘。

    把所有的翻盘希望都放在了厉安侯府上的朱氏母女终于等来了对方的迎亲队伍。

    朱氏的兄长全家在收到这个好消息以后,也纷纷来到陆府帮忙。

    朱芯兰更是寸步不离地陪伴在陆蕊珠身边,做足了一位好表姐的姿态,寸步不离的守在陆蕊珠身边。

    心性骄纵自私的陆蕊珠哪怕骨子里再恶劣,她也不过是个才及笄没多久的小姑娘。

    对未来充满着恐惧和不安的她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妥帖又温柔的人陪伴在她的身边,缓解她心里的压力和彷徨。

    至于她的父母则因为这次要与她一起上京的缘故,所以都忙得够呛,根本就没有时间过来陪伴她。

    已经在丫鬟的服侍下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宝气神采飞扬的陆蕊珠眉眼弯弯地握着表姐朱芯兰的手,“芯兰表姐,你放心,等我到了京城一定会想办法也给你找上一门贵气又体面的婚事!”

    朱芯兰看着满脸骄矜之色的陆蕊珠,眼神闪了闪,配合地露出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道:“表妹对我的这份心,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才好。”

    “不用不用,我们可是嫡亲的表姐妹,哪里用得着说这样的客套话,”陆蕊珠摇晃着手腕上金光闪闪的万事如意镯,笑靥如花地说:“就是不知道表姐你想要找一个怎样的如意郎君?趁着我现在还在宁州,你赶紧给我说说,这样等我到了京城,也好到处寻访呀。”

    朱芯兰窘迫地抿了抿唇瓣,环视了一下四周。

    一张娟秀的脸容更是在短短一瞬间变得比陆蕊珠身上的彩绣辉煌的嫁衣还要红艳上了几分。

    见此情形的陆蕊珠先是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后满脸会意地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地表情。

    她一边忍俊不禁地把屋子里同样笑得花枝乱颤的丫鬟喜婆们统统赶了出去,一边乐得一脸戏谑揶揄地看着朱芯兰道:“芯兰表姐,我知道你害羞,现在人都已经被我赶出去了,你总不会还吞吞吐吐的卖关子,不肯把自己的喜好告诉我了吧?”

    “在告诉你以前,你先喝下这盏茶水,让我正式谢你一谢吧。”朱芯兰走到圆桌前,亲自倒了一盏茶水以一个福身的姿态,递到了陆蕊珠面前。

    虽然陆蕊珠在心里确实一直都把朱芯兰当作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看待,可是顾忌着母亲朱氏的面子,她并没有当真把这样的心态表露到明面上来。

    是以,当朱芯兰摆出这样一副架势向她敬茶时,她还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表姐……你……你这又是何必呢?!”端坐在大红喜床上的陆蕊珠一脸大惊小怪的说道。

    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地把朱芯兰敬过来的那杯茶端到了自己手上。

    “表妹你也知道,表姐的出身并不好,如果真的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话,恐怕很难找到一门真正的好亲事,”朱芯兰从袖袋里摸出手帕来揩了揩眼角,“如今表妹你愿意帮表姐这个忙,让表姐终生有靠,表姐心里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感激你才好,因此,只能借花献佛的敬上一杯茶,聊表心意,还请表妹你不要嫌弃才是!”

    朱芯兰一面说,一面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陆蕊珠,又冲着她毕恭毕敬地福了一福礼。

    这样就差没把自己整个人都卑微进尘埃里的朱芯兰让陆蕊珠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成就感也在瞬间袭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那端着青花茶盏的手,都不由得轻微颤抖起来。

    “表姐!你放心!就冲着你对我的这一番诚恳请托,我也一定会为你寻万里挑一的好亲事的!”觉得满心豪情的陆蕊珠,掀开茶盖,在表姐朱芯兰充满感激崇敬的眼神中,将里面的茶水毫无保留的一饮而尽!

    在陆蕊珠把茶水尽数喝尽以后,朱芯兰眉眼弯弯地把茶盏重新接了过来,放回到圆桌上。

    随后才脸上表情带着几分得意地看着陆蕊珠悠然道:“不知道表妹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在宁州府衙外面不远的茶楼里曾经合演的那一出戏?”

    莫名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昏沉的陆蕊珠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声音有些愤愤然又有些断断续地说道:“当然记得,只可惜尽管我们配合的那般出色,却连那吃白食的一根汗毛都没伤到!那秦家大小姐也是个没用的,这么大的秘密被她给正正巧的听到了耳朵里也不知道利用……害得我在那贱丫头顺利回门的时候,被屏风狠狠地砸了一下脚,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好!”

    “表妹你记得就好,我就怕你贵人事忙,把自己以前说过的话忘了个精光。”眼看着陆蕊珠又要老调重弹的在她面前咒骂那个幸运无比的替嫁给了未来皇子的养女时,朱芯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半点都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认识朱芯兰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被她用这种厌烦态度对待的陆蕊珠心里莫名的涌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只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晕眩的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对了,居然在短短一瞬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她用一种充满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朱芯兰,颤声道:“你……你在刚才的那杯茶水里下了毒?!”

    “总算你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朱芯兰嘴角勾起一抹愉悦至极的笑容。“表姐,你不知道当我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时候,家里人有多吃惊,我娘当场就晕了过去,我爹,我爹也不敢相信早应该坐上花轿的我居然会、会以那样一种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很努力的想要为我那位好姐姐开脱,可是再怎么开脱又能如何?事情已成定局,我的那位好姐姐也已经成功嫁入了高门……成为了秦知府的三儿媳妇!”

    朱芯兰慢悠悠地重复着陆蕊珠曾经在茶楼里说过的那一番话,然后在陆蕊珠惊恐地眼神中开始解陆蕊珠身上的大红嫁衣,“刚才我向表妹敬的那盏茶,就算是我对表妹把如意郎君让给我的谢礼吧!表妹你不是一直追问我,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如意郎君吗?现在表姐可以告诉你了。表姐想要的如意郎君不是别人,正是表妹你的未婚夫婿厉大公子呀!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抢了婚事了,这一回生二回熟的,想必你也早就习惯了不是吗?而且,表妹呀,京城那样的好地方,不止你想要去,表姐我,也一直念念不忘着呢!”

    “表姐你的如意算盘确实打得非常好,可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厉安侯府想要结亲的是我这个出生官宦人家的陆家女,而非你这个在士农工商中排于最末席位的商门小户女!你就不怕喜轿到了京城,你又被退送回来吗?!”

    陆蕊珠很努力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朱芯兰周旋。

    此刻的她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悔恨!

    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得意忘形!

    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把服侍她的丫鬟和喜婆赶走!

    可是她又怎么知道,自己曾经随口胡诌用来污蔑陆拾遗那个贱人的话居然会被她心怀不轨的表姐朱芯兰记在心里——甚至还当真实施了起来?!

    “表妹,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如此的天真?”朱芯兰一边把从陆蕊珠身上脱下来的嫁衣往自己身上穿,一边用嘲弄地眼神看着她道:“你们陆家是有替嫁前科的,既然那位陆姑娘都能够以受害者的身份取得秦家人的谅解,那么,我又何尝不可呢?毕竟,你们在知道自己家的养女嫁给了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子以后,起了歪心,不愿意再把唯一的嫡女嫁到厉安侯府去,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朱芯兰在陆蕊珠睚眦欲裂地瞪视着,一点点地把陆蕊珠从喜床上扯下来,手脚并用地把她往床底下推搡,边推还边一脸幸灾乐祸地说:“就是不知道我们这位当今皇子瞧不上,侯爷儿子也不想要的陆大小姐将来还能够嫁一个怎样出色的如意郎君!哎呀呀,真的让人想一想就好奇无比呀。”

    “……芯……芯兰表姐,我自问我们全家都……都待你不薄……你……你为什么要……要这样算计于我?”眼瞧着就要晕厥过去的陆蕊珠勉力睁大眼睛,努力逡巡着朱芯兰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颤声质问道。

    她是真的想不通朱芯兰为什么要这样做!

    朱芯兰冷笑一声,“我的好表妹,你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样会掩藏自己的心思……我朱芯兰就算出身再差,也没打算自甘下贱的做你的丫鬟和打手,更不愿就这么冲着你摇尾乞怜的过一辈子!”

    站起身重重一脚把陆蕊珠踢进喜床底下的朱芯兰此时心中最感到幸运的就是她的身高和体型都与陆蕊珠的别无二致,只要戴上盖头,那么,除非她自己主动暴露,否则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因为在大丰,历来有姑娘家只要戴上盖头就已经是夫家的人了。

    只有姑娘的丈夫才能够把盖头掀下来,同时,这也蕴意着一段崭新的人生开始了。

    当陆德正夫妇与厉安侯府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宁州府府城的城门时,厉安侯正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他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画鬓的堂姐说话。

    “姐姐,您说我那皇上姐夫到底是怎么了?我都快要被他最近的那些举动给弄迷糊了。他明知道我们之所以要与陆家结亲,就是为了把外甥女放到眼皮子底下来好生照顾,如今外甥女都嫁给他亲儿子了,他怎么还……还下令让康儿继续与陆家的那个冒牌货完婚呢?”

    “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拿着螺子黛慢条斯理描眉的厉皇贵妃神情很是漠然地给自己仅剩的堂弟解惑道:“他舍不得伤害本宫,就只能找另一个出气筒发泄他心里的愤怒。”

    厉安侯被厉皇贵妃这番轻描淡写的话说得背后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他颤巍巍地看着厉皇贵妃,牙齿咯咯直响地问道:“姐姐的意思是……我那皇上姐夫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先把陆德正那老王八蛋骗到京城里来,免得他因为一时想不开,脑子一热的自杀,然后在好生拾掇一番的找他秋后算账?”

    厉皇贵妃眼眉不动地观察着铜镜里的自己,“不错,他就是这个意思。”

    厉安侯两腿有些发软。

    他眼巴巴地看着厉皇贵妃道:“那……那等皇上姐夫找陆德正那家伙算完了总账以后,他是不是……他是不是就要拿咱们家开刀了?姐姐,我的好姐姐,真等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可怎生是好?”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如果万崇帝想要对他们下手的话,那么,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飞啊!

    “这点你不用太过忧虑,”厉皇贵妃挑起一点口脂慢悠悠地抹在自己不点而朱的唇瓣上,“只要本宫还活着,他就不敢动你们半根汗毛。”

    厉皇贵妃的话无疑让厉安侯感到安慰。

    想到明明知道了这个惊天大秘密,却半点都不打算找自家堂姐算账,还心平气和的与他堂姐一起回宫的万崇帝,厉安侯又重新把自己担惊受怕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也对。

    他们厉家可是有一个坚固无比的大靠山在的!

    有自家厉害无比的堂姐在,就算万崇帝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也必须要三思而后行啊!

    秦承锐和陆拾遗虽然现在还住在天牢里,但是他们的消息却非常的灵通。

    陆蕊珠已经在父母的陪伴下来京城与厉家大公子成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这条消息来自于厉皇贵妃的友情赠送。

    她为什么会吧这样一条消息告诉陆拾遗等人,不用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看样子皇上要动手了,”秦良弼满心复杂地在监牢里来回踱步,“就是不知道皇上会怎样折磨给他戴了一顶那么大绿帽子的人,他废了这么大功夫把人骗上京来,绝对不可能只是简单的砍头那么简单!可是陆德正看上去也不蠢啊,当初他能够在出事后第一时间带着妻儿逃到宁州府去,就证明他也知道自己被抓到后的下场一定会凄惨无比,既然这样,他又为什么会在时隔十多年后,又重新回到京城来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撑不住了吧。”最近孕吐已经有所减少的陆拾遗面色红润的坐在床上说道:“就像舅舅您说的,他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非常狡猾又聪明的人,想必,这么多年以来,他尽管表面镇定,但与皇贵妃的这段私情早已经在暗地里折磨得他筋疲力尽,让他彻底的不堪重负了!”

    陆拾遗在说到陆德正的时候,就和说一个不认识的路人一样没什么分别。

    “尤其是夫君身份曝光的这件事情,大大的刺激到了他本就脆弱无比的神经,如此,为了能够得到解脱,他干脆顺势破罐子破摔的主动上京,任由皇上处置了。”

    “他既然能够豁出去,为什么不干脆自我了断呢?”秦阮氏一边给外甥和外甥媳妇未出生的孩子做着小襁褓,一边满脸不解地问。“总好过落入雷霆震怒的皇上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因为哪怕是再无耻再卑劣的人心里也有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秦承锐在听了舅母的疑问后,一脸感慨之色的开口说道:“为了那些他在乎的人不在他死后被盛怒的君王迁怒,他即便心里怕得要命,也不得不鼓起自己的全部勇气,往这鬼门关走上这么一遭!”

    陆拾遗和秦承锐无疑猜中了陆德正此刻的心理。

    已经弃了陆路转走水路的他站在甲板上,看着不远处被烈日照耀的瑞气千条的波光潋滟,陆德正几次想一个闷子扎进水里去,就这么一沉到底,死个一了百了。

    可是他不敢,他一点都不敢!

    因为他不愿意陆家因为他曾经所犯下的过错而倾塌也不愿意他远在京城的儿孙因为他而被盛怒的帝王屠戮个一干二净!

    就在陆德正迷瞪瞪的注视着江面发呆的时候,船舱末尾处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声。

    他眉头紧锁地就要走过去大声呵斥,不想他的妻子朱氏已经先一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疾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和他说了一个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消息!

    在最初的震惊后,他在朱氏几乎看疯子一样的眼光中大笑出声。

    “好好好!替得好!这是好事呀!这是好事呀!”陆德正就差没整个人都乐疯了!

    他一把抓住妻子的胳膊,把她扯到船舱的一个拐角处,疾言厉色地对她说道:“以后芯兰那丫头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了!她就是我们的蕊珠了,你记住了吗?!”

    朱氏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彻底的被他这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径给弄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