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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回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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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儿子离开之前,解竹希望可以实现儿子的愿望。

    解竹说;“周悦这孩子从小就没有多少自由,从小学起,我们就给他请家教,报各种补习班、兴趣班,甚至还有行为礼仪班。我们给他设置门禁,不管是上学放学,他都有专人接送,每天三餐吃营养师搭配的食物,基本上没有娱乐时间,我们也不允许他和别的孩子一起玩,他长这么大,甚至连游乐园都没去过一次。”

    “那时候我深信不疑,认为这样的做法是对他好,只要他肯努力学习,按照我们的规划前进,他会变得比其他人更加优秀,当他长大以后,他就会发现他的起跑线远远领先于任何人,他会平步青云,轻易登上巅峰,到那时,他就会知道父母的做法是正确的。”

    说着,解竹似乎追悔莫及,哽咽着说:“可能是我们给他施加的压力太多,周悦上初中时就开始出现一些精神问题,辅导他的家教说他长时间沉默寡言、情绪低落,而且成绩在剧烈后退。为此,我们给他请了心理医生,医生确诊他患有抑郁症,开了很多药,还要求我们不能对他进行进一步的施压,否则问题会变得更加严重。”

    “可我们没有把抑郁症当一回事。”解竹低着头,不自觉地摆弄着桌子上咖啡厅服务员送过来的一杯咖啡,“我那时候也不了解这种病症,觉得就是孩子学习压力太大,受不了所以心情不好,因此只是撤掉了那些补习班,撤掉了两个家教,其他一切照旧。”

    “当时效果还是挺好的,吃了医生给开的药之后,他精神变好了,成绩也恢复了过来,停药后也没有复发,而且变得比以往还要进步神速。”

    “我丈夫觉得孩子这么大确实应该交一些朋友了,所以开始带着周悦出入上流社会的酒宴,让他和那些达官贵人的少爷们交往,他做得很好,为人处世、行为作风上没有任何值得诟病的地方,在很多人面前,他都是个优秀、成熟,具有气质的人,尽管当时他年纪不大,可他已经获得了很多人的称赞,这也让我们夫妇非常骄傲自豪。”

    “上高中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过分严格的管教他了,门禁时间撤除了,也没有再给他请家教或报补习班,因为他当时的成绩实在太优异。只是我们仍然不允许他随便和其他人交往,我们觉得他的朋友就应该是和他地位相同的人才对,他是周家的独子,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无权无势平民的小孩没有资格成为他的朋友。”

    解竹的讲述让穆钦握紧拳头,指甲都陷进了掌心的肉中,其实这些他已经知道了,以前高中和周悦在一起时,周悦说了很多关于自己家的事情,以前听周悦简单描述一下,穆钦就觉得周悦的父母对其管束太严格,严格得有些过分了,没想到今天听解竹这么一说,这过分的程度远远超乎穆钦的想象。

    因为以前,周悦可从来没说过他因为压力太大而患过抑郁症的事情。

    穆钦的一言不发,似乎让对面的解竹理解了穆钦的心思,解竹苦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对父母做的非常糟糕?”

    “不,你们只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罢了,每个父母都这样……只是你们的教育手段太过迫切极端,所以出现了很多问题而已。”穆钦冷静的回答眼前的女人,

    解竹捂着脸,闷闷道:“你不用这么委婉,我知道我们做得确实非常糟糕。”

    解竹继续说:“周悦上高中以后,我们就没有像之前那样管束他了,只是仍然严格控制了他的交友,他的朋友都是由我们一一筛选的。那段时期我想你应该最清楚了,你是他的高中同学,也是他……一直喜欢的人。”

    “高中以后他去参军入伍了,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但是我丈夫在军方也有个老朋友,说部队里可以锻炼身体和精神,让孩子变得更坚强。我们想到他曾经患有抑郁症的问题,而且说是就去两年,锻炼锻炼就回来了,回来再继续上大学也没问题,我们夫妇商议了一会儿,觉得不错,就让周悦去了。”

    “没想到他一去,五六年都没回来过,不管我们怎么催,甚至扬言要断绝关系,他都没有回头,一心一意待在部队,甚至还跑去当什么特种兵,周家就是再有钱也没胆子从政府手里把人挖出来,只能由着他胡来,结果我们最后见到他,他就躺在了医院里,变成了植物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解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当初不应该送他去部队……不该让他去的……我知道,他就是想摆脱我们的控制,他就是想和周家一刀两断,他一直非常讨厌我们……”

    穆钦没有安慰这个女人,静静看着她哭,好在解竹并未哭泣太久,她非常迅速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是在周悦出事以后,从他的房间里搜出这本日记,看了日记后,才知道他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同性。”

    解竹翻开了桌子上躺着的日记本:“最初我还不理解,但现在理解不理解都没有关系了,他的时间不多了,而我才意识到……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直都没有给过他母亲的关爱,他的学生时代就是在不断的学习,虚伪的交友,冷漠的家庭中度过的。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他唯一倾心的人也只有你。”

    解竹希望穆钦看看这份日记,她继而对穆钦道:“

    周悦他现在就在医院里,我这次来请你帮忙,是希望你可以照顾他一段时间,医生说植物人苏醒的几率很小,但若是他亲近的人经常陪在他身边和他聊天说话,对他进行一些外界刺激,他还是有苏醒可能性的。”

    解竹说着摇摇头:“我虽然是他母亲,但实际上……我与我丈夫,和周悦这孩子都不怎么亲近,我丈夫有太多事情要做,没空管孩子,我也因为一些自私的原因总是在孩子面前表现得态度高傲不易亲近,后来周悦甚至不怎么叫我们爸爸妈妈了,他参军那些年,也基本没怎么回来看过我们。”

    “所以您是觉得,周悦亲近的人只有我吗?”穆钦在听完解竹一连串的讲述后,对她抛出这个问题。

    解竹满是愧疚,说道:“对……我还是看了他日记才知道他当年和你感情……呃,很好。”

    “我已经说服我丈夫让他再等半年。”解竹抬起头看穆钦,“而这半年时间,我想让你跟周悦相处,尝试唤醒他,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要钱还是别的都可以,请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件事情。”

    “您真的觉得这可能吗?”穆钦在不知不觉中对眼前的女人用起了敬语,显得有些冷漠疏离,“从高中毕业起,我和周悦就基本没有再联系过了,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分开近十年。若是十年前,我或许还有几分自信,但十年后的现在,别说亲近,我和周悦就如同陌生人一般,唤醒他这件事如同天方夜谭,您还不如去找他部队里比较亲近的战友试试会更好。”

    “我试过了!”解竹低下头,痛苦伸手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他找了他所有认识的,可能比较亲近的人,可是没有用,他还是睡在那里,他不肯醒来!”

    “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解竹期待地看着穆钦,“拜托你了……不,算我求你!”

    穆钦知道的,自己没有理由拒绝她。

    因为当穆钦听到这个女人说出“周悦现在变成了植物人”这个消息的那瞬间,穆钦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飞去周悦的身边,尽管他们很多年没有相见,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暧昧又尴尬,但穆钦想见他,不明就里的,他想见到周悦。

    所以穆钦同意了解竹的要求,答应在半年内尽心尽力地照顾周悦,至于解竹提出要给予穆钦一些钱作为补偿,穆钦并没有接受。解竹见他态度强硬,就转口说道:“你照顾周悦时总会用到一些钱的,而且为了照顾他,你自己的工作也可能会被耽误,我是希望你能够向你工作的公司单位请假半年,这半年时间,我希望你带周悦离开医院去别的地方逛一逛,而这些都需要钱。”

    解竹这么一说,穆钦也不由仔细斟酌了起来,觉得解竹说的也没错,最终还是接受了解竹说要给的补偿。

    之后他们离开咖啡厅,由解竹驱车载着穆钦去医院看周悦。

    在病房里见到周悦时,周悦看起来简直惨不忍睹。

    因为周家夫妇俩工作忙碌的缘故,他们没有空照顾周悦这个植物人,只能把他留在医院里,每个月花上万的护理费请医护人员看护,尽管有专人给周悦做护理,周悦还是身形憔悴,植物人的他不会咀嚼,吃的都是流食,长时间的不运动和卧床让他看起来瘦得跟竹竿一样,皮包骨头肌肉萎缩,见到这样的周悦,穆钦的心里如针扎般隐隐作痛。

    穆钦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一别以后,再重逢时,周悦竟然变成了这幅样子!这副……

    这种情况让穆钦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后悔,内心五谷陈杂不知如何是好,心脏疼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令他无法呼吸,当他看见躺在床上周悦的模样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连思维都消失了。

    紧接着,解竹开始向穆钦解释周悦为什么会变成植物人的原因。

    解竹说:“据说周悦当年是随部队出任务,和一伙恐怖分子交火,流弹打中他的脑袋,他当场昏迷不醒,送去医院急救后,医生说子弹的碎片卡在他脑部比较核心的位置,根本取不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醒来了。”

    听了解竹的话,穆钦没能忍耐住内心的躁动,他走到了周悦的病床边上,低头看周悦沉睡的模样,他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周悦的手,他的手枯瘦如柴,还有些冰凉。

    穆钦依稀能够回忆起当年,当年周悦站在他面前对穆钦微笑的模样,那时周悦是活泼开朗的,非常喜欢对穆钦笑。穆钦还能记起周悦用手触摸自己时那个触感,周悦的手是温热的,手指修长皮肤细腻,简直像是杂志上那些手模的手一样。

    但现在……周悦的手不仅枯瘦,还满是伤痕。

    穆钦无法控制自己不难过,他沉默片刻,转头对解竹说道:“可以容我叫您伯母吗?”

    解竹闻言微微一愣,回复道:“可……可以。”

    “那么伯母,您能出去一下吗?我想和他单独相处一会儿。”穆钦已经很少会把剧烈的感情表现在脸上,但当他感情波动幅度很大时,他会降低自己的声音,语气缓慢而显得非常温柔的样子。

    解竹稍微迟疑了一下,半晌还是点点头出去了,留穆钦一个人在病房里。

    穆钦就继续低着头,握住周悦的手,继续温柔地对周悦说道:“对不起……周悦,我回来晚了。”

    ……

    那之后三个月,穆钦按照自己和解竹的约定,和公司请了长达半年的假期,并且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小屋子来睡觉,开始了天天照顾周悦的日常,他和周悦说话、念书,给周悦清理身体、按摩,剪头发指甲之类的,还会把他抱到轮椅上推着周悦出去散步。

    实际上周悦的母亲解竹有给周悦请护理,并不需要穆钦事事亲力亲为,但穆钦想这么做,所以给了护理人更多的钱,让他教穆钦按摩病人的手法,穆钦学得还算挺快,两个月下来就已经有模有样了。

    这三个月来,除了最初一个月,解竹有频繁过来看周悦以外,之后两个月,她就基本没怎么来过了。至于解竹的丈夫,周悦的父亲,周家现任家长,更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不过不出现也好,穆钦并不是很想见到周悦的父亲。

    三个月当中,虽然穆钦十分努力地在照顾周悦,可周悦还是身形消瘦,而且半点没有要苏醒的样子。

    并没有什么奇迹出现,并没有那种穆钦喊他一声,周悦就会动动手指或动动眼皮给予回应的奇迹事件,他一如既往躺在他的床上,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一样沉睡着,尽管他那枯瘦的身材和令他看起来和“美人”沾不上半点边。

    但在穆钦心里,周悦就是美人,很美很美的那种。

    今天穆钦也照常给周悦打理身体,首先把周悦脱光光,给他简单按摩一下四肢,紧接着用毛巾为他擦拭全身,然后再给周悦全身按摩一遍。穆钦用手指捏揉他苍白如纸的皮肤,直到上面出现一些粉红色的痕迹。

    按摩完毕后,穆钦开始给他穿衣服,穆钦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周悦的衣物,穿好衣服裤子后,穆钦开始找他的袜子。翻抽屉时,穆钦看见抽屉中摆着一张卡牌。

    这张卡牌一直在周悦床头柜的抽屉里,以前穆钦就发现了,还拿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下。

    这是一张白卡,就是正面完全是一片空白,背面则是比较华丽的深蓝色星空图案,星空背景下似乎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五星魔法阵。

    这张卡牌上沾着少量血迹,那种已经凝固成黑色的血迹,穆钦不知道这是什么卡牌,他问过穆钦的母亲解竹,解竹说这是周悦当年发生意外时,被送进医院后,医生从他衣服口袋里发现的,之后也没有扔,就一直放在他病房的床头柜抽屉中。

    这张奇怪的卡牌也不知哪里吸引了穆钦,穆钦曾经拿着它仔细琢磨过,但它不管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一张卡片,穆钦琢磨不出什么问题,就只能放着它不管了。

    不过想想也是挺奇怪的,这种沾着血迹,上面还有古怪类似魔法阵一样的卡牌,怎么想都有点不祥的预兆,穆钦觉得还是扔掉比较好,所以他把卡牌塞进了自己兜里,打算等会儿出去扔垃圾桶。

    他给周悦穿好袜子和鞋子,抱着他坐上轮椅,梳理了一下周悦的头发,看了看周悦睡得安详的神情。

    周悦嘴唇也是苍白的,穆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点情不自禁,就凑近了,在周悦嘴唇上小小的亲了一口。

    亲完了之后,穆钦继续跟他说话:“你以前也会这样亲我的,只要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你就一定要亲我,我还嫌弃过你这一点,因为你粘人粘得实在太厉害了。”

    说着,穆钦蹲在周悦的跟前,伸手握住周悦的手,“现在你也可以像以前那样粘我哟,我再也不会介意了。”

    周悦没说话,他静静地坐在他的轮椅上,他低垂着脑袋,双手被穆钦握在手里,看着十分宁静平和。

    穆钦也不气馁,这三个月来,最初那个阶段时,看着周悦一动不动半死不活的样子,穆钦心里就会十分难受,然而难受着难受着,似乎也就习惯了周悦现在这幅样子。心脏有些麻木了,穆钦不会再思索周悦最后能不能醒过来的问题,他只想在这半年时间里好好照顾周悦,能够尽情地和周悦在一起。

    “我们去散步吧。”穆钦站起身,绕到轮椅后面推着轮椅,把周悦推出了病房,一边走一边继续说话:“我打算过两天带你出去玩玩,也不远,就在隔壁市,那里有个小景点,我可以开车带你去。你妈妈也希望我可以带你去兜风,一直躺在床上肯定让你浑身难受吧,毕竟你以前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呢。”

    说着说着,穆钦推着周悦出了病房,推着他来到了电梯门口,按下电梯按钮等电梯,他打算带周悦去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等电梯的时候,穆钦蹲下身给周悦调整轮椅的高度,以及调整周悦的坐姿。就在他这么干的时候,电梯来了,电梯门在小小的叮铃声后打开,里面只有一个人。

    穆钦下意识地抬起头往电梯里的人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身穿灰黑色风衣,黑色长裤,穿皮鞋,戴兜帽,低着脑袋看起来有点阴森的男人。

    这个男人有些高,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身上宽大的风衣也不能完全遮蔽他结实有力的身体。不过引起穆钦注意的是,这个男人几乎穿着一身黑……医院里的黑衣有种不好的意味,大部分来医院探病的家属,只要有点智商,都不会穿这种衣服,医生护士就更不会穿黑衣了,白衣天使不是随便叫的,而病人也有专用的病号服。

    医院里穿黑衣服的不是没有,多数是随同救护车匆匆跟过来的家属或病人,有些穿着黑衣来不及更换。

    但医院的救护室在一楼,穆钦现在在医院的五楼,这里是住院区。

    也许是曾经当过兵受过训练的缘故吧,穆钦对“异常状况”和“危险人物”有一种极其敏锐的知觉,他能够瞬间辨别一个人的好坏,他甚至可以通过注视某人的眼睛,来辨别某人有没有杀过人。

    电梯里这个男人一看就给穆钦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但对方似乎并不是冲着穆钦来的,这男人绕开穆钦和轮椅上的周悦,和他们擦肩而过,然后朝着穆钦身后的走廊深处过去了。穆钦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想想觉得不关自己的事,所以还是推着周悦进了电梯,顺着电梯下楼,离开医院,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晒太阳。

    等穆钦带着周悦公园散步一圈回来后已经临近中午了,被太阳晒了晒的周悦苍白的肤色看起来也正常了许多,穆钦非常满意,带着他回医院,然而推着周悦回到周悦的病房时,却发现周悦病房门外围着一群医生护士,其中还站着两位身着警服的警察。

    一群人围在病房门口叽叽喳喳似乎在议论着什么,穆钦不明就里,也隐约意识到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他首先推着周悦过去了。见到穆钦周悦一来,那群医生护士的其中一位就冲了过来,是周悦的主治医生,他冲过来对穆钦说道:“你们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我带周悦去散步啊。”穆钦回答医生的话,然后看了两眼医生身后的警察,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医生回答道:“你病房里好像进了贼。”

    “进贼?”穆钦闻言略微一惊,“被偷了什么东西吗?”

    医生回答说:“倒是没有,就是被翻了个乱七八糟,进来检查的护士看病房这幅样子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把警察叫来了。”

    穆钦听后往病房里面一看,果然发现周悦的病房里一片狼藉,周悦住的是单人病房,周家有钱,愿意给他住好地方,里面各种医疗设备非常齐全,只是现在都被翻得一塌糊涂,柜子都被拉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上,被子床单也被扯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