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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杭川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时，霍悠忽然就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哪怕杭川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哪怕他来历复杂目的不纯，她对这个男人还是产生了感情。
这种感情不同于对朋友的关心和好感，这种感情比朋友之谊更加激进和热烈。
即便在星际社会生活了近二十年，霍悠骨子里仍旧将自己看做是前世的那个她。
在前世，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接受和一个男生同租一间公寓——即便是分别的房间。
嘴上说得再冠冕堂皇，其实她心里知道，同意杭川和她住在一间公寓里，在她内心深处，未尝没有那么一点儿想要更靠近他一些的意思。
男女之间的好感，始于好奇。
她从前的十八年，对周围事物向来抱着不感兴趣、不好奇的态度，无所谓要不要去接触新的领域。
杭川，是让她感兴趣后，付出时间和耐心去好奇的人。
越靠近他，越觉得他神秘。
他越神秘，她就越想了解他。
她对他是不同的。
是和对别人完全不同的。
她所有的多变的情感，泰半来自于杭川。
这真是一个让她不可思议的认知。
所以，她会在素女星上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坦然告诉他自己有点儿喜欢他，却又在生死危机过去之后，勒令他将这件事忘掉。
无论是面临生死危机时，还是在这之后，她的头脑一直都是清醒的。
她怕自己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心意，又在这之后怕自己的坦然相告将他们之间维系的微妙关系彻底打破。
说一千道一万，她终归是渴望却又害怕爱情的降临。
她是一个情感上胆小鬼。
“悠悠……”
杭川再叫了她一声，这一次他看上去似乎要清醒一些。
霍悠是第一次听到杭川这样叫她。
她红着眼眶，粗鲁地擦掉脸上的泪，声音如杭川一般低哑：“你、你在哪儿？”
杭川坐起身，定了好一会儿的神。
霍悠不知道他之前在医疗舱里沉睡治疗，等他坐起来，看到他身后的场景后，霍悠不由惊愕道：“这像是……医疗舱？”
杭川顿了顿，点了点头：“发生了些小意外……”
“小意外？”霍悠的音量不由拔高：“你现在在哪儿！”
“……阿曼蓝星。”
杭川一边说着，一边从医疗舱里走了出来，披上了外裳。
霍悠沉默片刻，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之前也在阿曼蓝星上？”
杭川手一顿，然后点点头：“知道。”
“你怎么会在阿曼蓝星？”
霍悠曾经问过杭川的行程，当时杭川也说过自己在阿曼蓝星，但霍悠没有回复他。
现在她再次询问杭川。
他的答案霍悠其实早就预料到了。
杭川不会回答她，却也不会说假话骗她。
五分钟过去，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沉默。
谁会先妥协？
说起来两人都是倔强的性子，想要让其中一个人先妥协，好像都不是容易的事。
然而这次情况太特殊，霍悠根本就没有坚持——她早就猜到杭川不会回答。
“阿曼蓝星现在处于全星球戒严状态，连出入飞船都已经禁止，你怎么还留在那儿？”霍悠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焦急的神色，面部表情也尽量向严肃靠拢：“深海植物就要上岸了，你能找到离开阿曼蓝星的途径吗？”
杭川知晓自己现在面临的严峻形势。
组织成员们都不在自己的身边，暂时也不会有人前来营救他，他需要熬过二十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等待救援。
又或者，他可以重新找到一个救生舱，在遇到蔓延到陆地上的深海植物之前，离开阿曼蓝星。
但他在刚醒来的时候，已经错失了这个机会。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如果当时他起来和那些走私犯拼抢的话，他清楚地知道，以自己当时的身体状况，他是没有办法成功的。
双拳难敌四手，哪怕他再厉害，也不是那么多人合起来的对手。
所以最明智的选择是，养精蓄锐，多休息治疗几个小时，好面对需要他坚持的那么长时间。
而即便霍悠不唤他，他也会在三十分钟之后被卫将叫醒。
杭川脑海中的思绪一闪而过，从霍悠看来，他也就是顿了一下，然后道：“不用担心。”
霍悠不由咬了咬下嘴唇。
什么叫做不用担心？！
这话里潜台词是，他没有离开阿曼蓝星的途径了？
霍悠很想愤怒地吼叫两句，但是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杭川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他随时面临着生命危险。
她冲着他吼叫，除了自己发泄一下情绪之外，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霍悠深吸一口气，问他：“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等。”
“等什么？”霍悠的怒气终于达到满值，不加思考出声讽刺：“等深海植物登陆上岸后把你裹近它们他的庞大根系，把你做成它们的营养剂吗？”
杭川唇瓣翕动，轻声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谁担心你了！”
霍悠甚至无法抑制自己的气急败坏，很想狠狠跺跺脚表达自己那复杂到让她都觉得太不成熟的情绪。
光屏里全是她的喘气声。
杭川静静地看着她，霍悠毫不示弱地鼓着眼瞪他。
然后她注意到杭川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杭川忽然开口，声音里竭力冷静却带着微微一点儿颤音。
“如果我回不来……”杭川轻声道：“你、要好好生活下去。做一个维修师，挺好的。”
“我要你管？我爱做什么做什么！”霍悠咬牙切齿：“你管好你自己吧！”
杭川罕见地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几乎不笑，哪怕高兴也只是扯扯嘴角，被人说是“面瘫”的男人，一笑起来，竟然那么阳光、灿烂……
在阿曼蓝星现在显得阴沉的背景色里，是一抹多么明亮的光芒。
霍悠看见他老实地点头：“嗯，走你喜欢的路就好。”
霍悠紧紧握住拳头。
“还有……”
杭川话锋一转，又停顿了数秒，方才道：“之前在素女星，双翼客机坠落之前，你曾经说过，在可能会死的时候，有些话不说，将来可能会成为遗憾。我也有这样的话……要告诉给你听。”
“如果我将在这一次阿曼蓝星的植物异动中永远离开，我希望……我能将我的心意传达给你。”
“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