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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祝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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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郡王府的老太君六十大寿,锦衣王府收到了帖子。那帖子有两张,一张给锦衣王,一张给苏皎皎。

    苏皎皎好奇地摆弄着那黄灿灿的鎏金帖子,这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翻来覆去地痴心妄想想着能不能从那帖子上刮下金子来。

    关键是她拿了把小刀不但做了,竟还在失败之后不耻下问道:“哥,这金子贴上去怎么才能弄下来啊?”

    苏岸在一侧看书并没有理她,此时才看到她那副见不得人的样儿,当下失笑,伸手就给了她一记重重的爆栗。

    苏皎皎吃痛地捂着头:“你干嘛打我!”

    “我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了,请帖上的金字你也去刮,”说着又想给她一爆栗,被苏皎皎成功躲开,苏岸笑嗔着道:“你是打算到时候拿着个黑乎乎的请帖去赴宴去吗?”

    苏皎皎嘟囔着道:“也是啊!”因没了敛财的心思,将帖子随手甩在桌子上。

    苏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帖子。

    “哥,”苏皎皎趴在椅背上凑了过来,小下巴就顶在她一双交叠的手上,“我真的能出去的吗?”

    苏岸抬眸“嗯?”了一声。

    “不是说,我被禁足三个月学规矩吗?”

    苏岸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靠在椅背上便笑了。

    “那我去上个折子问一问?”他的声音低柔软暖,“皎皎学规矩也怪累的,适当放个风歇一歇。”

    苏皎皎觉得自己哥哥笑得有点诡秘,不像是轻讽调笑,反似乎有个什么坑等着她去跳。

    于是她有些百无聊赖地又把咸阳郡王府的请帖拿过来摆弄了摆弄,然后又一手仍在桌上,嘟哝道:“算了,我也不喜欢去那些子寿宴,谁也不认识,怪没趣的。”

    苏岸于是伸手抚着她的头,看着那张秋水盈盈的小脸,笑得像个耐心慈祥的老狐狸:“那昨个九子巷后头的果子酒,好吃吗?”

    苏皎皎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哥,哥哥怎么知道了!

    她不过就偷偷溜出去玩了一次,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回来了!

    苏岸便微微沉下了脸:“想出去玩,吭声,我还拘着拦着你不成!这般偷偷摸摸溜出去,连我也瞒着,当真是胆子大了!”

    苏皎皎自知理亏,低着头没敢吭声。

    苏岸道:“我在京城结怨甚多,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真的被谁动了坏心思,你就是自投罗网!”

    苏皎皎认错态度就快且好:“哥,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了。”

    苏岸道:“那每天卯时来我书房练字,外加两刻钟背书,三个月。”

    苏皎皎内心哀叫,苦苦皱着脸,却也只有答应的份儿。苏岸睨了她一眼,凉凉地道:“陛下那里自有我去说,你乖乖地在家准备寿礼吧!”

    苏皎皎正待答应,“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寿礼?哥,不是府上有人负责准备寿礼吗?”

    苏岸道:“府上是府上的,你是你的,你一个女孩子,也好意思府上备了礼就空着手?”

    因为进入八月,闷热全消,天气变得明媚清朗,苏皎皎在树荫花下有条不紊地做了碧玉青瓜,沈嬷嬷在一旁低头做着针线。

    苏皎皎净了手在沈嬷嬷旁边坐下,沈嬷嬷尽力将脸上的笑显得慈祥一点,夸赞道:“县主的碧玉青瓜,当真是比那宫里的御厨还做的好吃!”

    沈嬷嬷脸上的伤口既深且长,如今虽好了七七八八,到底有些有碍容颜,一笑有些狰狞,好在苏皎皎不嫌弃,还经常端茶送水地服侍,反倒让两人关系更是亲近亲密了一层。此时苏皎皎就如没骨头的猫一般窝在了沈嬷嬷手边,摆弄着沈嬷嬷缝了大半的衣裳。

    针脚均匀细密远非苏皎皎可比,于是苏皎皎叹息:“我哥穿了三年我做的衣裳,当真是委屈了。”

    沈嬷嬷道:“唉,你才多大,三年前不过才十一岁,自己养大的妹妹会给自己做衣裳了,王爷心里甭提多美啦!”

    苏皎皎于是就笑了,少女的脸在晃动的树影中笑得波光潋滟,她有些骄傲地抿着嘴,扬眉道:“我哥哥可喜欢我做的碧玉青瓜啦,顿顿离不了,搭着酒跟着去酒楼卖,酒没卖完,青瓜都卖完五六坛啦!”

    沈嬷嬷也笑得舒怀:“那是啊,毕竟喝酒的人少,吃青瓜的人多!”

    “哎呀沈嬷嬷你真坏!”苏皎皎伸着小拳头假意捶打,就笑滚进沈嬷嬷的怀里,沈嬷嬷笑躲了一下,将手里的针线抬高继续做,嘴里道:“而且王爷的酒卖那么贵,寻常人哪能顿顿喝得起,青瓜就不同了,可以顿顿买来吃啊!”

    苏皎皎便伸手挠她:“你当真是护短,一点我哥的坏话也不许人说!”

    沈嬷嬷理所当然地点头:“那是,王爷可是我一手带大的!”

    两人这般笑闹了一回,苏皎皎歪在树上,摘了根毛毛草叼在嘴里,彼时一道阳光斜落在她素净的衣衫上,让那蓝底白花的细布也清透明亮起来。

    “嬷嬷,那什么咸阳郡王府,跟咱们家有什么过硬的交情吗?老太君寿辰,不但请了哥哥还特意请了我?”

    苏皎皎对这京城的高门大族盘枝错节的关系,虽是恶补了一段时日,但是真正家族间的关联和底蕴,可不是她恶补几日看看家谱就能掌控分明的,苏皎皎情知自己根底浅薄,想着问问一向生活在京城的沈嬷嬷更为靠谱些。

    果然沈嬷嬷闻言放下手里的活儿,沉思细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论理,我们府上和他们府上交往不多,没什么交情可言。”

    苏皎皎就奇了怪了:“那为毛还特意请我?就我如今这副得罪了公主太后的名声,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被禁足,他还敢明目张胆地请?”

    沈嬷嬷肃然,仔细思摸了片刻,轻声道:“你或许是因为他们家的大姑娘。”

    苏皎皎顿时被勾起了兴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家大姑娘!”

    “说来这是陈年旧事了,但放在……”沈嬷嬷细细算了一算,“十六年前,那可是轰动京城人尽皆知的大事情。咸阳郡王府的大姑娘,被如今的太后指名远嫁夷秦和亲。”

    “远嫁夷秦和亲?”苏皎皎瞪圆了眼睛瘪瘪嘴,“这么倒霉啊。”

    沈嬷嬷便笑了,她苍老平和的面容有种惯看沧桑的淡定,当下摇了摇头:“皇家的事,当年夷秦强悍,想要联姻的可是大周嫡亲的公主。”

    苏皎皎心中惊讶:“那岂不,岂不是用咸阳郡王府的大姑娘换了人了!”

    沈嬷嬷叹息:“谁说不是啊,当时的皇后娘娘如今的太后娘娘,说长公主性情温顺身体柔弱,受不了夷秦之苦,而咸阳郡王府的大姑娘英姿飒爽,还通医术。关键是当时皇家的血脉,也只有她们两个适婚的女孩子,长公主不去,也只有郡王府的大姑娘去。”

    这也太欺负人了。苏皎皎道:“可那个夷秦不是要娶公主的吗?”

    沈嬷嬷道:“是公主啊,当时的皇后娘娘一道懿旨就把咸阳郡王府的大姑娘过继到膝下,成了嫡出的公主了啊!”

    苏皎皎惊得站了起来:“这样也行?”

    沈嬷嬷摇头淡笑,反拿起针线做起活计,话语低柔语重心长:“县主要知道啊,在这个世道上,权势当头,没什么是行不行的。”

    苏皎皎怔楞了半晌复又坐下,回到如今的话题来:“你是说那咸阳郡王府从此就和太后结了梁子,如今遇到我这码子事,盛情邀请就是用来打太后脸来?”

    沈嬷嬷失笑,终是叹息道:“这算什么梁子,咸阳郡王府只有跪地谢恩的份儿,要说结了梁子的,是咸阳郡王府的老太君,老太君没有嫡子,膝下只这一个宝贝闺女。远嫁夷秦也就算了,只是嫁了不久,夷秦那方得知她并不是真正的公主,当下恼羞成怒,传闻用十来个男仆轮番折辱了碧心郡主,将碧心郡主的尸体赤身*悬挂于两军阵前,开打了!”

    这话听得苏皎皎的心砰砰直跳,凭空升起种悲愤来,当下握了拳头,竟是愤慨难言。

    沈嬷嬷还是那副低缓悠扬的声调:“当时咸阳郡王府的老太君就晕倒了,然后她披头散发一身缟素闯到金銮殿,指着先皇的鼻子一顿大骂,还生生闯到后宫,扯着皇后的脖领子给了她两个耳光子,差点就撕了皇后的脸!这事情在当时,闹得可太大了。”

    苏皎皎跳将起来,举着拳头解恨叫好。

    沈嬷嬷像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摇着头无奈地笑了:“那场仗一打就是三四年,夷秦强悍狠毒,我们的老王爷就是折在阵前了,当时夷秦所向披靡,一日荡平三百里,直逼京师。”

    还有这般命悬一线惊心动魄的事呢!苏皎皎简直惊呆了。

    然后,然后沈嬷嬷就不说了,低下头专心缝她的衣裳。苏皎皎正听得热血沸腾,这一断当真是百爪挠心般全身都不舒服,当下摇着沈嬷嬷的胳膊道:“嬷嬷,那后来呢?”

    沈嬷嬷奇怪道:“没有后来了啊!后来就是咱们王爷临危受命,荡平夷秦不知所踪了啊!”

    啊?苏皎皎失望地松了手,后来,就是哥哥的事儿了啊!

    哥哥当真煞神,那么厉害啊!

    虽然与传闻中的名声事迹相符了,但苏皎皎一时还是有点心眩神疑地反应不过来。

    待反应了过来,苏皎皎带着几分引以为荣的向往倾慕,美滋滋地想,怪不得哥哥敢那么横行无忌呢,原来是有这般凶险的战绩功勋呢!

    还有,那个咸阳郡王府的老太太是个有血性的,对脾气值得交,这番她过寿应当好好准备准备一份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