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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怀疑黎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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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银霄起了个大早。

    这还是他有孕以来第二次早起。上一回是给黎大叔送行,这一回却是自己耐不住烦闷早早睁开了眼睛。

    没办法,肚子里的崽子从后半夜就开始折腾,在里面踢踢打打,全然不顾爹爹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眼下又不能将它们揪出来打一顿,除了忍,还能怎样?

    进了十月之后,天气急剧转凉。早上起来必须穿上夹袄,否则要不了一会儿就能把人冻得手脚僵冷。这种时候,孕夫更得注意保暖,一丁点儿凉水都碰不得的。

    约摸五更时分,巷子里传来最后一道打更的梆子声,夹杂着鸡鸣狗吠,揭开新一天的序幕。银霄便顶着两个黑眼圈翻身下床,摸索着点燃油灯,窸窸窣窣地开始穿衣服。

    里衣、中衣、夹袄、披风……一层层裹在身上,暖和倒是挺暖和,就是笨重了些。他又挺着个大肚子,弯腰时都看不到脚尖,因此行动起来格外小心。不论走到哪里,手上不是扶着柱子就是扶着墙壁,否则心里不踏实。

    穿戴完毕,银霄便坐在床边梳头。寻常老百姓对头发不那么讲究,大冷天里基本隔个七八天才洗一次头。他可忍不了那么久,最多隔两天就要打理一回。前儿之所以着了风寒,正是因为这个。

    他的发量比常人多了一半不止,冠、巾等物不宜佩戴。因而大多数时候都是用簪子将头顶的青丝挽成发髻,后脑的头发尽数披垂在肩上。这样一来,倒是不费什么事。

    将自己收拾干净,银霄就去厨房烧水洗脸。墙角堆放的干柴还剩原先的一小半,也不知道还能再撑几天。米面、油盐也所剩不多,再不添置就要揭不开锅了。反而是那些不易保存的蔬菜瓜果,都是老酒鬼前两天才买的,堆了满满一案头。

    簸箕里的菜叶子有些都快烂掉了,也没来得及处理。银霄一边往灶孔里架柴,一边挑捡着发黑泛黄的白菜心,准备待会儿拿去扔了。冷不防翻出一个圆溜溜、冷冰冰的玩意儿,差点吓一跳。

    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冻柿子。

    红彤彤的果子大得一只手都包不住,表面结着一层白霜,看上去分外诱'人。银霄咽了咽口'水,又重新将它塞回了簸箕里。好歹他还记得自己的身子与以前不同了,不能再吃这些东西。

    转念一想,郭茂安要是当年真的用心照顾过厉鸣蝉,又怎么会不知道孕夫是要忌口的?可见桃花儿出生那阵儿,那人也是敷衍了事,根本没有用心陪护鸣蝉儿。

    也许凡间的男人都是这么虚伪。只要稍微留心,便能瞧出种种端倪。

    郭茂安如此,陆演未尝不是如此……虚情假意,令人作呕。

    银霄坐在灶门前的竹椅上发了会儿呆,听见水开了,才扶着灶沿站起来。先用大勺子舀些热水出来,兑点冷水刚好可以洗脸。再拿只小碗搁在案上,磕两个鸡蛋在里边儿,加点盐巴搅匀。

    等锅里的水不那么烫了,就舀点出来掺进碗里。再搅两下,便把盛着蛋液的小碗放进热水中,盖上锅盖。如此等上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吃上鸡蛋羹了。

    他这人大体上来说还是比较随遇而安的。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凡事也就没那么讲究了。锦衣玉食固然很好,吃糠咽菜也无可抱怨。别人几辈子都遇不到的大起大落,他早就经历过了。

    银霄漱完口回来,灶孔里的柴已经快要燃尽,只有零星的火苗还在闪烁着。揭开锅盖,手上垫块帕子,把碗端出来。鸡蛋羹不老不嫩刚刚好,散发着香喷喷的热汽。

    肚子又在隐隐作痛,不知是因为孩子踢打的缘故还是他自己饿着了。银霄躬着身子做了几下深呼吸,索性一屁'股坐回竹椅里,把碗放在膝盖上,拿勺子一口一口地舀着吃。

    郭茂安从门外蹿进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把碗底刮干净了。

    “你怎么自己起来啦?”这体格健硕的汉子即使是在初冬也同样赤'裸着上身,肌'肉喷张的模样无意间总能给人一种憨厚可靠的错觉。

    他从外面进来,手上还提着今日要用的食材。有鸡,有鱼,还有一大篓鸡蛋和鸭蛋。东西全都新鲜得很,像是刚从早市上买来的。

    “睡不着。”银霄把空碗放到案板上,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

    郭茂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总感觉今天的妖道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仔细品味,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他是个粗人,心思没那么细腻。一转眼便把这些细节抛诸脑后,询问起孕夫今日的胃口:“中午给你炖只鸡怎么样?我看你的风寒好得差不多了,吃这个应该无碍吧?”

    “嗯。”

    银霄点头应了一声,自顾自地往灶孔里又添了些柴火,让即将熄灭的火焰重新燃得旺旺的。过了半晌,才听他忽然问道:“绘方城里有没有一家糕点铺——专门制作通州城‘客似云来’的招牌点心。”

    “哪有这样的铺子,”郭茂安虽然不晓得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客似云来的糕点师傅从来就只有一位,那便是老板娘‘徐娘子’。他们夫妻俩的根基全在通州,断然不会跑到绘方城来。而其他人绝对模仿不了徐娘子的手艺。应该是你记错了吧?”

    银霄听完这话,脸色便有点发青。又问:“你前几天撵走的那几个探子,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

    老酒鬼听他的口气,像是怀疑上了陆演。默了半刻,终于说了实话:“是摩国人。”

    “好……好哇!”银霄气得发抖,冷笑两声,突然站起来往外冲。

    原来黎欣早就跟姓陆的串通好了。说不定他还是那人故意派到他身边来的呢!什么新开张的糕点铺,什么无所不能的店小二,什么行脚商人……还编得一套一套的。

    那些暗卫只是在暗外监视,黎欣则是在明处公然接近他、圈养他,就等他将来把孩子生下来好向陆演邀功吧?

    这世上,就没有一处清静之地了吗?!

    银霄心中发狠,全然顾不得肚子里的娃。怒气冲冲地跑进堂屋里,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针线篓子,将里面的小衣服、小帽子撕了个稀烂!而后又抱着这堆破烂环意儿跑回厨房,在郭茂安惊愕的眼神中将它们全数塞'进了灶膛。

    “咚……”绘制着黑豹纹样的波浪鼓燃到一半从火堆里滚落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银霄看到后愣了一下,脸色刷地变得惨白,身子突然往后跌去!还好老酒鬼眼急手快,一把将他捞住,忙问:“怎么了!”

    “疼,肚子……”

    “我抱你回房。”郭茂安听他喊疼,眼睛往下一瞄,瞥见一抹血红。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地把人抱起来,然后飞一样地往厢房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