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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后,编写史书的翰林院编修向已经荣升为太医院院正的白术请教一些帝王少年时的风流事,准备挑一两件小事入册时,白太医很耿直的形容了一下当年的少年天子。

    “像是一只拼命开屏的孔雀,时不时抖开他那漂亮的尾巴对皇后大献殷勤。”

    小编修抖着手:“比如?”

    “最善于以公谋私,先借着公事勾得皇后正视他,再展开七寸不烂之舌,无限拔高自己的英武,展示自己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老黄牛帝王形象,让皇后以他为荣,让臣子们为他肝脑涂地,让黎民百姓为他赴汤蹈火。”

    “在您心目中,皇上是一位什么样的帝王?”

    白术:“披着羊皮的色狼!”

    小编修:“色狼?”

    白术点头:“色狼中的狼王!”

    小编修:“……”

    总之,从皇庄离开的少年天子的确是翘起了尾巴,一路摇摇摆摆的接受着皇庄众多孤儿们的崇拜目光,哦,还有魏溪‘温柔?’的‘凝视?!’

    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皇城,拐道老太傅府邸中。

    老太傅已经快七十了,人老,眼睛也花了,精神大不如以前,现在别说上朝,就是每日里在书房听书童们读朝廷最新邸报的时候都十有五六听不清,要求书童一读再读。

    皇帝从隔三差五的过来变成每月一报道,如今,两三月才能看见他一回影子。这并不代表太傅在帝王心目中的地位大幅下降,实在是,随着年岁渐长,少年帝王对朝廷的掌控度越来越高,能够自己拿主意的事情也越来越多,独立自主了,自然依靠老太傅的地方就越少了。

    皇帝一如既往的止住了老太傅的见礼,还亲自搀扶着他老人家坐在摇椅中,给他奉上了一杯热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仔细端详了一下老人家的气色,觉得不错,还称赞了他家人几句。

    皇帝说:“令孙在地方上的政绩不错,最近还往国子监输送了十位才学出众的学子。朕亲自考校过了,里面居然还有两位令重孙,少年英才磊落大方,都是太傅您老人家家教有方啊。”

    老太傅:“啊?什么?我没听清楚!”

    皇帝大声:“……朕说,朕准备明年招您的孙儿回来,入户部历练,您老觉得如何?”

    老太傅:“哪个孙子?”

    皇帝附耳大大声:“最潇洒不凡的那个。”

    老太傅颔首:“好。”

    皇帝:“那令公子,好像在刑部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您看……”

    老太傅:“哪个儿子?”

    皇帝:“五短身材的那个?”

    老太傅:“太丑,别给他升官。”

    皇帝:“……”喝茶,压惊。

    满心苍凉的秦衍之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心目中威猛高大的太傅居然是个以貌取人的爱美之人,有点出乎意料啊!

    说了一回家事,老太傅悠哉悠哉的评价了一番自家的子弟们,然后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削藩是怎么回事?”

    皇帝还在喝茶呢,听闻此言也放下了茶盏,沉凝了一会儿,才道:“贤王叔快要死啦。”

    老太傅呵呵笑道:“哎哟,老头子我还有看到他先走一步的时候。”

    皇帝道:“所以呢,我就想着趁着这股子东风干脆把几位王叔的权柄削一削。他们占据的属地太大太广了,贤王叔身子好的时候,基本都没有上贡,一年一年的拖。因为太皇太后年迈,我也不好太过于见外,毕竟,我一旦行差踏错,王叔就喜欢跑去找太皇太后告状,一个不差,祖母气急攻心,我的罪过就大了。”

    老太傅切了声:“那现在呢,就不怕老祖宗了?”

    皇帝笑眯眯的道:“老祖宗这些年调养得当,老当益壮的很,最近铁树开花有了第二春了,顾不上远在天边的王叔们了。”

    老太傅微微眯着的眼陡然睁开,露出潜藏在褶子后的精明来:“不错。”他点评,“很不错。”

    “不过,要小心!”

    “我晓得。”皇帝道。

    说到底,太皇太后比老太傅还年轻,在温泉山庄那种地方寂寞又无聊。老人家又喜欢热闹,而且从繁华的皇宫搬去深山老林总归不习惯,最初还时常唠叨皇帝不孝,等到皇帝西蒙开战后,连穆太后的闲话都不爱听了,别说是太皇太后。为了堵住老人家的嘴,直接从民间选了一批天赋异禀且容貌不错的青年去了别庄。几年后,优胜劣汰下,太皇太后如愿的引来了第二春。有了意中人就有了枕边风,有了枕边风就容易动了别的心思,始皇帝母亲的风流事如愿在太皇太后身上上演,好在,皇帝不会轻易让自己再多一个小王叔,故而,这事儿也就一直在别庄里面发生着,没有外传。到底是皇族丑闻,皇帝对别庄的人员掌控还是不错的。

    老太傅高瞻远瞩,对皇帝这一招其实思虑了很多。甚至,最先考虑这件事的人不是皇帝,而是他与太保太师。

    为了保住帝位,削藩是很不错的办法。只是,那时候帝王年少,轻易的削藩容易动摇国本。现在,经历过西蒙大战后,皇帝在朝中在兵部的威望明显提高,何况他还掌握了一半的兵权,手里有刀子自然就有了话语权,所以内阁对皇帝的‘心血来潮’是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否则也不会一个个到三公的府邸里哭诉了。

    皇帝太任性,越来越任性,大人您就劝劝他吧!

    可是老太傅觉得,这主意皇帝肯定是在心里琢磨了许久,只要有一个印子,他就随时会呼风唤雨。

    “朝中一直都有王叔们的死忠,兵部更甚。这几年我陆陆续续的收拢了不少零散的兵权,可是,三位王叔的属地实在太讨巧,分别都有邻国交界,将在外就罢了,那些个将军驻守边关一去就是几十年,根本不服从朝廷调动,俨然成了三王的爪牙。我不趁着这次机会剁了他们,下一次要收回兵权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老太傅自然知道这些,他老心可不老:“有几成把握?”

    皇帝没有回答,他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送到老太傅的手中:“这是三王境内与敌国秘密往来的官员名单。”

    “三王不纳贡,还年年借由与敌国交易,拿着大楚的粮食去跟他们换兵器换战马,长久以往,养虎为患。贤王叔病重,会有两种结局。”

    老太傅叹气:“一种是知天命,等死。”

    皇帝:“一种是就此一搏,圆了自己的白日梦。”

    “呵呵。”老太傅低笑,敲打着册子上一个个熟悉的官员名字,“皇上拿着这份名单是准备先釜底抽薪?”

    “嗯。”皇帝点头,“领国要交易,有银子赚的买卖,又不是只有王叔们的境内才有粮食。大楚这么大,朕的国土这么广,还怕没东西与他们做买卖嘛!别说是粮食,就是茶叶,丝绸,珍珠宝石,朕也大把的有,只怕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兵器和战马卖。”

    老太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谁在暗中张罗此事?”

    “魏骐山父子。”

    “好!”第一个交兵权的将领,保皇党的死忠,皇帝手中握着的最锋利的尖刀,由他们去做,老太傅也放心。

    “不能亏待了魏家。”

    皇帝笑道:“自然!”

    老太傅重新捧起茶碗,吸溜溜的喝了一大口,歪着脑袋琢磨:“听说他家还有个嫡女?哎哟,我家好像还有个小孙子没娶亲呐!”

    皇帝立即道:“她有意中人了!”

    老太傅啧啧道:“小女娃家家,有什么意中人,她有什么看人的眼光,不都是父母之命嘛!改日我让老婆子去他家走走。”

    皇帝急得站起来:“她还小呢,而且,她病了很长一段年月,如今才刚刚学识字女红,人又笨,学得磕磕绊绊……”

    老太傅:“没事没事,我家孙子可以教她,什么都可以教。唉,我那孙子长得可好啦,兰枝玉树文武双全,配她绝对不错!”

    皇帝要团团转了,灵光一闪:“她貌似无盐!”

    老太傅:“啊?!”

    皇帝肯定的道:“朕见过,那容貌,入宫选作宫女都糟蹋了。”

    老太傅犹自不信:“魏家两口子老夫好像见过,都不错啊。”

    皇帝平缓了一下呼吸:“她病得太久了,养了一年还瘦骨嶙峋,气色不好,脾气很大,而且牙尖嘴利。”

    “可惜了!”

    皇帝从太傅府邸出来,一颗心才重新回到肚子里,觉得一席话连头发都白了两根,别提心有多累了。

    回到皇宫,听到太后有请,皇帝就觉得心力交瘁,恨不得躺下。

    不过,太后事隔这么久终于肯见皇帝了,说明她老人家想通了某些关节。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光,穆太后好像老了不止五岁,鬓边的黑发都白了不少,皇帝乍见之下都有点恍惚,行礼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嘶哑。

    “皇上来了!”太后轻声道,挥手就让所有宫人都下去了,亲自走到皇帝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皇帝的容貌。

    感叹道:“哀家的皇儿长大了。”

    皇帝那一刻柔软的心瞬间又冷硬了起来,不过,他依然收敛了浑身扎人的气势,道:“人总会长大。”

    穆太后深深叹口气,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拄起了拐杖,噔噔的在地上敲击着,“哀家总以为皇上还小,害怕宫人没有照拂好你,忘记给你盖被,偷吃了你的膳食,甚至还对你的要求听而不闻。想想,这些事都太久远了,久远到哀家都觉得恍如隔世了。”

    皇帝紧紧握着的拳头微微松开,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母亲那佝偻着的背影,听她说:“那时候多艰难呐,好像一眨眼皇上就会丢下哀家不见了。哀家真的怕,怕你跟先皇一样,不声不响的就丢下我一个人,在世间苦苦挣扎。我这一辈子,前面十五年是为了家族而活,后面的二十年就纯粹为了你们秦家了。”

    皇帝低垂下脑袋,不言不语。

    穆太后看着儿子那倔强的样子,心里就一股股的绞痛:“皇上最近见过承安公吗?”

    皇帝摇头。

    穆太后道:“他来见过哀家了,还训了哀家一通。说哀家肆意妄为野心勃勃,说哀家本末倒置罔顾皇上的意愿,还说哀家……”她慢慢的走到皇帝的跟前,“说哀家不配拥有皇儿!”

    “母后,”皇帝动容,“朕永远是您的儿子。”

    “我知道。”穆太后道,“就是知道,所以我才有了底气,觉得为娘的做什么都是为了你打算,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让你如何你就得如何,不能反抗,否则就是不孝!我……忘记了,你是帝王,是一国之君,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甚至不是世家大族中的弟子,你的一举一动都牵涉到国事。在国事面前,家族算不得什么,亲情也算不得什么。”

    “不是这样。”皇帝摇头,“那样孩儿不就真的成了世人眼中的孤家寡人了吗?”

    “我也是哀家啊!”穆太后落下泪来,“这个皇宫,我是哀家,你是寡人,我们都不能相互依靠,又能够靠谁呢?所以……”穆太后捂着泪眼,“放穆家一马吧,皇上。把穆家的子弟全部遣往各地,去书院教书也好,去各县镇做个看门的小吏也好,懂武艺的送去当兵都行,只求皇上你给他们一条生路。”

    堂堂外戚之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穆家,居然去做那名不见经传的小吏,去各地贫穷之地教书,甚至送去边关,从小小的士兵开始坐起,说出来,朝廷也会震动吧!

    这简直就是直接从天上打入了地下,从人中龙凤变成了伏地蝼蚁。

    皇帝愣愣的问:“这是承安公的意思?”

    穆太后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我想过了,穆家哪怕是外戚,那也是皇上的臣民。既然是臣民,别人吃得了的苦他们也应当吃得,别人受得了的罪他们也应该去受一受,堂堂男儿,不能总是指望着家里的母亲姐妹给他们谋出路吧。齐家齐天下,就让他们从最底层坐起吧,也让他们去尝一尝民间疾苦,能够为皇上分忧解劳那就是他们的福分了。”

    皇帝看着穆太后不再光泽的肌肤,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最终才道:“好。”

    临出宫之前,对穆太后许诺道:“朕成人礼之前,会给皇族给母后给泉下有知的父皇一个交代。”

    穆太后欣慰的点头。

    皇上如今眼看就要十七了,成人礼是二十岁,还有三年。

    三年,不管皇帝宠幸了谁,横竖会有皇子出生,穆太后如今也惟有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