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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世无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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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无忧站在院内,看着被宫墙划分的方方正正的一片蓝天,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什么都不知道,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过。

    “娘娘,刚刚听玉儿他们在说贵妃娘娘将流妃娘娘请到了寒清宫。”

    寒贵妃是匈奴的和亲公主,生性跋扈,见不得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流若又怀了顾白的孩子,现下顾白在宫外一时片刻也回不来。

    孤雁心知流妃这一去,怕是要没了半条命,那腹中的孩儿自是不用提,决计不可能来到这个世上。孤雁想到的,无忧也想到了。

    匆匆赶到寒清宫,流若奄奄一息,寒贵妃笑的张扬肆意,她就不信皇帝会为了一个流若不顾两国和平,无忧脸色阴寒。

    顾白的眼里心里,江山始终比不过流若,无忧心知肚明,若是顾白在宫里,定会让寒贵妃生不如死,两国交战苦的是百姓。

    百姓生死与她何关?她在乎的是顾白会因此变成世人唾骂的君王,为了一个女人,置百姓生死不顾的昏君骂名。

    手里的剑刺穿寒贵妃的心脏,顾白不可以做,但她夏无忧可以,放火烧了寒清宫,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至多失了这条命,皇后善妒害死了寒贵妃,到时,只要将她交给匈奴就可以免去两国战争。

    匈奴人早就恨死了她夏无忧,用一个公主的命,换杀了无数匈奴人的夏无忧,怕是匈奴王求之不得。

    她想,反正顾白已经这般恨她,也无所谓再多恨一点。勒令下去,谁敢说流妃去了贵妃那定斩不饶。顾白一回宫就直冲凤庆宫,红着眼问她把流若怎样了?

    无忧眉眼弯弯,死了。顾白一掌将她打飞,撞到柱子上滚落在地,五脏六腑撕心的痛,鲜血溢出嘴角,顾白真的疯了,整张脸都隐在黑暗里。

    “夏无忧,朕说过,敢动流若,定将你这贱人千刀万剐。”他一字一句,深深刻在夏无忧心上,她想哭,可眼泪却在此刻流不出来。

    于是她只能笑,“顾白啊顾白,许你为亲报仇,就不许我为将军府上上下下百十口人命报仇吗?”

    “这是你自找的。”他双目暴睁,盈满嗜血,满满的恨意透过字字句句,和那双早已不复清明的眼神重重的压在了夏无忧的心尖。

    直叫她痛的难以呼吸。衣衫破裂身上人一点都不温柔的贯穿她,夏无忧听到早已破碎的心被风吹走的沙沙声。

    诚庆三年,帝后夏无忧善妒,祸害龙嗣,残害妃嫔,废去后位,打入天牢。

    被送到牢房的时候无忧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上落了一鞭又一鞭,烈酒倒在伤口处,夏无忧全身都痛的全身痉挛。可她的心,却是比身上任何一道伤口痛的都要猛烈些。

    【6】娘亲说,不愿她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只愿一世无忧,便给她取名无忧。可遇见顾白,她注定得不到一世一世无忧。

    夏无忧醒来的时候已是一个月后,她不想醒来,可又必须醒来,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顾白在她身边,用那副凉幽幽的好听声线告诉她。一个月后,将她送往匈奴,以此平息匈奴人的不满。无忧沉默,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这么的疼?

    无忧其实是有私心的,她想要赌自己在顾白的心里是有一点存在的,可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她不禁想,如果今天是流若杀了夏无忧和寒贵妃,那顾白必定会不遗余力护着流若。

    只可惜,她不是流若。顾白对她的生死亦是不管不顾,从他没有半点温度可言的声音里,和那双平静的像是在看陌生人的眼神中,夏无忧知道,她输了。

    输在了顾白不爱自己,输在了自己的不自量力。明知结果,可心,还是那么疼。

    送去匈奴,无异于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匈奴人那么恨夏无忧,必然会想尽方法折磨她。

    匈奴人生性残暴,最会折磨人,夏无忧不敢想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折磨。只怕是比军妓还要悲惨千万倍。

    夏无忧和顾白做了一笔交易,她给他兵符,他带她去了她娘亲的墓前。夏无忧重伤未愈,却还是坚持步行,顾白看着她的背影,这才发现夏无忧消瘦的厉害。

    原本初见的时候夏无忧是有些圆润的,直到将军府被烧她便瘦了一圈,从战场回来显得愈加清瘦,现在,只剩皮包骨头了。

    心里分不清是何种滋味,顾白索性不再深想,反正,一个月后她便永远消失在他的眼前了。

    夏无忧站在母亲墓前,干瘦的指抚上墓碑,夏无忧又想起若干年之前的某个午后,母亲面目悲伤的讲述着一些过往。

    “娘亲,孩儿想您了。”终于爆发了压抑许久的情绪,夏无忧哭的像个小孩儿,她好怀念小时候娘亲将她抱在怀里,她闻着娘亲身上的幽香,听娘亲温柔的声音述说着过往。

    “娘亲,娘亲。。。”

    一直跪倒天黑,顾白难得有耐心陪着她,幽深的黑眸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至冬日,诚庆三年的第一场雪花纷扬而至。

    夏无忧抬手,落在掌心的雪花瞬间融化,变成点点水渍,不一会儿便湿了夏无忧的手掌。寒意顺着手心和指尖流入心底。

    夏无忧转身的时候就看到雪花纷飞中的顾白,她恍惚间看到多年前红衣男子站在小院里,漫天雪花飞舞,颠倒众生的男人对着她笑,轻轻的许下一世无忧的诺言。

    回忆和现实的落差心如刀割,双眼红肿的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你就不曾有一刻对夏无忧动心?”

    哪怕他说有一点点,哪怕只是骗骗她这个傻子,哪怕明知他是在说谎,无忧也会相信。

    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随即冷笑。“朕若是对你动心,除非六月飘雪,荷花在冬日盛开,城门外百年枯树发芽,梅花开在夏日,流若和朕的孩儿能死而复生。”

    夏无忧闭上了眼睛,这桩桩件件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片刻后睁开眼睛,迷蒙的双眼定定的看着顾白。

    “娘亲说过,爱上不爱你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十分恨你,恨到极致,能让他记着你一辈子也是好的。”夏无忧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颌。可她又笑了,笑的眼泪流的更凶。

    “娘亲还说,如果他不恨你,就逼他恨你,最好,能把你伤的体无完肤,这样,你就能死心了。”

    【7】诚玉二十三年,夏倾洛杀入皇城拥立新皇,将顾氏一族赶尽杀绝,凡是顾氏皇族男子皆受宫刑,女子发配军营充当军妓。

    皇后惊慌失措的将小儿子藏进暗道,母后嘱咐他一直跑一直跑,将来定要杀尽夏家人,天真无邪的孩童在看到母亲和姐姐被人玷污之后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他拼尽全力,顺着暗道一直跑,他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只知道不能停下,最终他在一片树林里停下,看着皇城的方向,狠狠抹掉眼泪。

    父皇,母后,姐姐,哥哥,阿白一定会为你们报仇,一定会杀光夏家人。

    他扔掉了破烂不堪的锦衣,在城门外乞讨而生,就这么过了三年。那天的天气很好,身穿蓝色锦衣的小少爷歪着头看着他,从仆人身上抢来钱包,笑容灿烂的递给他。

    他久久没有动作,男孩撇着嘴硬是把钱塞到他手里,默默跟踪着小男孩,看着他走进将军府,他握紧手里的钱袋。

    他用那笔钱为自己置办了布衣,四处拜师学艺,然后,他遇见了那个叫流若的女孩儿,就像是阳光,温暖了他的世界。

    他救回母后的时候,美丽端庄的母后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看到他之后只是说着报仇,便自尽在他怀中。而姐姐,早被那些禽兽不如的人折磨死了,到现在还是寻不着尸骨。

    成德十三年,他本想血洗将军府,却看到屋顶上一抹落寞的背影,眸光微转。一眼辨认出这是十多年前女扮男装的小少爷,只因她的手腕上有一枚梅花印迹。

    她看着孔明灯的眼神流露出渴望,他飞身离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盏孔明灯,他分明看到她眼里的惊喜。

    他找人射下了夏无忧的孔明灯,却在看到她的愿望时愣了片刻,山野之间,小小院落,一夫一妻。夏无忧天生神将,用兵如神,他想,倒不如利用她夺回江山。

    可纷飞的雪花中,蓝衣人面如冠玉,红唇轻抿,让他的心有一瞬间的悸动。那三个月,是他给她的一场美梦。

    送她出征时,顾白就知道,再回来时他们已经是陌路人,没有杀夏无忧,已是他的仁慈,凭空生出几分不舍,他看着她的笑脸如花,竟觉得自己是如何的卑鄙。

    她说,夫君,等我回来。他的心掀起微微的波澜,薄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想起家人的惨死,顾白生生压下心里的情绪,只留下恨意。

    他一早就决定好了的,要用另一种方式折磨夏无忧。顾白不愿意承认,他对夏无忧有种不自觉的信任。

    之所以放心的把流若放在宫里,是因为他知道无忧不会对流若下手。但流若死了,他难过之余又觉得失望。

    夏无忧是个传统女人,他知道她不怕刑法,便随手指了个侍卫去玷污她,自己就在一旁冷眼旁观,却在看到夏无忧以死捍卫清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杀了那个侍卫。

    他想,母亲是那样死的,他不能像那样对待夏无忧,可他忘了,害他母亲受人玷污的,正是夏无忧的父亲。

    【8】夏无忧最后的心愿便是回到山野间的小院落,顾白穿上那袭红衣,再舞一曲。可这最后的心愿,顾白并没有随她的愿。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被压上囚车,临行,夏无忧还是问他,“你希望我回来吗?”塌陷的眼窝看上去有些可怖,顾白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压着,闷闷的。

    “不,一点都不希望,最好被匈奴人折磨的不成人形,”事实上夏无忧现在已经不成人形了,瘦的可怕,“最好死在匈奴人手里,死得远远的,永远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夏无忧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浅浅,“那么,如君所愿。”轻轻的声音砸在顾白的心头。无忧眸子里隐着的情绪晦暗莫测,抬手取下腕上的缕空金镯递给顾白。

    这次是顾白愣住了,这枚镯子是他们洞房花烛那天他送给她的,不曾想,她竟然一直带着。他不接,无忧便躬身放在地上。

    “镯子里的麝香以后也用不到了,今日便还给你。至此,罪妇和陛下两不相欠。”

    她还是走了,紧紧缩在囚车里,紧紧抓着心脏把头埋进膝盖,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哭了。泪眼朦胧间,她又听到那人在耳边轻喃。

    ----无忧,我来许你一世无忧。

    夏无忧本可一世无忧,却偏生遇到了顾白。

    顾白盯着地上的镯子,她既然知道镯子里有设想,那为何还要带着?可真是个傻子。孤零零的镯子躺在地上,被贪玩的孩子捡了去。

    诚庆四年初春,夏无忧到达匈奴。那日,顾白下了早朝不知不觉间便换上那袭红衣,一人一马行至山野间那所小院,却看到孤雁抱着一名婴孩。

    孤雁的身边,站着的人不是流若还能是谁?孤雁看到他也不行礼,只是将流若和婴儿还给顾白,只道是皇后娘娘以死相逼,命她护流若母子周全。

    原来当日无忧放火烧了寒清宫就是想要救出流若,让她在宫外好好生下孩子,顾白将流若保护的太好,宫廷深深,流若不适合在宫里生活,除非,后宫只有她一个。

    无忧便为她扫清后宫障碍,让顾白高枕无忧。顾白拥住流若,只觉得流若手腕上的梅花印记格外刺眼,索性闭上了眼睛。

    他记得,在这个院落里,他曾对某个人许下了一世无忧。而那人,却因他注定得不到一世无忧。

    诚庆四年,年轻皇帝再立新后,后宫无妃。孤雁只身前往匈奴,娘娘救过她一命,若不是娘娘以死相逼,她断不会撇下娘娘一人,现下娘娘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她便去寻那人,陪她同生共死。

    诚庆四年六月废后夏无忧历经折磨死在异国他乡,孤雁将这个消息传回帝都,年轻的帝王站在凤庆宫的梅花树下大笑,连声赞叹。

    “死的好,死的好,哈哈哈,早就该死了,死的当真是好,噗。。。”殷红从口中喷涌而出,“当真是,好极了。”直直倒在了夏无忧亲手种植的梅树下。

    恍惚间,顾白又听到夏无忧离开那天最后一句话,“倾吾一生,护君,一世无忧。至此,两不相欠。”

    史书记载,诚庆四年六月,帝都一连下了五天的大雪,将整个帝都变成了白色。化雪之后,梅树竞开,那年的荷花在冬日依旧盛开,城门外枯了百年的树发了新芽。

    后记

    小小的无忧躲在母亲的怀里,听娘亲讲那些过往,娘亲告诉她,顾氏皇朝的皇后谢庭璃没有嫁给皇帝前和娘亲是好友,也喜欢她的爹爹,为了争抢爹爹就将娘亲送到了妓院。

    但是爹爹并没有娶谢庭璃,一直等着娘亲,后来谢庭璃就嫁给了皇帝,爹爹找到了娘亲,在得知娘亲受了那么多苦之后便反了顾家的统治。

    娘亲求爹爹留下顾家的根脉,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娘亲还告诉她,她原本是有一个姐姐的,可是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清羽道长在她出生的那天出现了,告诉娘亲夏家两姐妹相聚,必有一死。

    娘亲最后还是留下了刚刚出生的无忧,在姐妹俩手腕上纹下梅花印。

    可是娘亲没有告诉她,清羽道长还说,留在夏家的那个,会扛下夏倾洛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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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忧啊无忧,若有来世,不再遇见我便是真的一世无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