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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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北采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只余床上淡淡的血迹证明,昨天晚上,萧落确实来过。

    她昨晚尽心尽力地演了一场最近一直暗中练习的戏份后就睡着了,不知道他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不过讲真,她昨晚说得都快把自己感动了,没有哪个人愿意做别人的替身,喜欢也好,讨厌也罢,只要是针对真实的自己的,都可以接受。

    毕竟,被当作别人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昨晚说了那么多,他应该懂了吧?

    后来,北采问系统她演得怎么样,系统却只是告诉她,日后更要小心。倒让她心里没底了,她觉得自己演得挺好的,哭戏很到位,台词也没说错,日后更要小心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演得怎么样,看萧落的反应就知道了。

    于是,她在屋子里等了一天,在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哪里演得不够好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萧落。

    彼时,她正在屋内用晚膳,而萧落,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暮色四沉,他一步一步走得缓慢,每一步却像是踏在了北采的心上。

    明明很欣喜,当他进屋的时候,北采却偏偏要装作很镇定的样子,温和地笑道:“你来了。”

    萧落看着她明显亮起来的眼眸,白日里处理叛徒、杀人报仇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他轻勾起嘴角,微笑应道:“恩。”这次,他的眸子里并不带着冷漠。

    陌离见萧落来了,很快又递上一副碗筷,萧落便坐下和北采一起用起晚膳来。北采也不说话,就安静地吃着饭,两人相顾无言,但是气氛却不显得尴尬,反而带着让人安心的宁静。

    宁静到让萧落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是归来的丈夫,妻子在家里等着他一起用膳一样。

    昨晚的事,他不说,她也不说,两个人都当没发生过。

    可是北采却很清楚,一切都是表面的祥和,昨晚的戏确实有了成效,但是也只限于此,他对她仍是病态的占有,甚至还在怀疑她的意图,如果她有一丁点要逃走的苗头,她的下场,绝对比之前还要惨。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扮演一个温柔的、在他身后守候的女人,假以时日,慢慢地感化他,让他信任她。

    吃过饭后,两人坐在桌旁歇息。忽地,萧落抬头看向她,目光灼灼地,他低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北采明显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面露惊讶之色,反应过来之后,眸中却流露出惊喜,她知道他这么问是不想让她知道他昨晚是装睡,也就顺着台阶下了,有些羞涩道:“林桐若。”

    萧落看她的强自压着欢喜的模样,心情不自觉地好了起来,唇边也绽开一抹笑意,他淡笑着问:“哪个林桐若?”

    “树林的林,梧桐的桐,假若的若。”回答的时候,她的眸光温柔如水。

    连用词也没换,和昨晚一模一样的话。

    萧落看着她,眸子竟是难得的温和:“好,我记住了。”

    “……啊?”北采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茫然神色。

    萧落唇边笑意更深,他说:“我记住了,阿若。”

    他说得是阿若,不是阿清。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哪怕长相相似,可她们的的确确不是一个人,他没必要自欺欺人。如果她是真心的,他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但如果她是假意……

    萧落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抹阴冷之色,他不会手下留情,欺骗他,就要付出代价,这代价能不能承受得起,他就不管了。

    北采装作没注意到他刚刚眸子里的神色,此刻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叫她……阿若,刚刚他问她她的名字,她以为他只是偶然兴起,却不想,他会这样亲昵地叫她。

    终于不是阿清了,是她的名字,是阿若。

    北采的粉唇甚至都有点发抖,她的眼中渐渐升起雾气,她像是没听清一样,有些恍惚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萧落看她这个样子,一直以来冷硬无比的心忽然就有些不忍,不忍,这是一个多么陌生的情绪,可他的心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此刻,确实是这个感受。

    她这样的反应,那他之前温柔也好,冷漠也罢,甚至是暴戾的时候,叫的都是阿清,她又是如何强颜欢笑、生生咽下心中的苦涩?

    想到这里,他不由温和又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叫你,阿若。”

    似是终于相信了这个现实,她眼中忽地涌上了泪花,但她明显不想让他看到她这个样子,别开目光,有些匆忙又慌乱地走到屋子里的盆栽那边,望着其中一盆花,生硬地转移话题:“……我的海棠花好像开了。”

    这话题转得要多生硬有多生硬,但是萧落并没有揭穿她,他也随意地走近那些盆栽,说:“我看一看。”

    确实,那堆盆栽中,一朵海棠尤其显眼。花瓣红似火,花蕊黄如金,在纤细花茎、碧绿叶子的映衬下,显得妖娆又艳丽。

    可是比花朵更娇嫩的,是她。看着北采的宁静侧脸,他突然出声问:“你每日在屋子里,很无趣吧?”

    无趣,确实无趣。北采在内心下意识地回答,但是她当然不能这么说,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萧落似笑非笑的神色,知道她若是流露出一点想出去的意思,恐怕他立刻就不是这副表情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淡笑道:“还好,看看盆栽,和陌离聊聊天,也不会太闷。只是,如果能够再为你做些女红,就更好了。”

    女红是林桐若这样温柔贤惠的女人必备技能,好吧……北采还记得她给魏央绣得歪歪扭扭的“央”字……简直丑出天际。

    但是在屋子里实在是百无聊赖,她要话本子和吃食又和林桐若的人设不符,做饭的话,先不说她能不能做出来,做的也要去后厨,算是变相的出院子了,他肯定又会敏.感地怀疑。造孽哦,所以……她最后还是说了女红。

    女红啊,竟是女红……她是真的不想逃了吗?萧落目光考究地在她脸上扫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所以,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好。”

    果然,第二日,就有人送来了针线、帕子、丝绸等。是一个叫夜燃的男人送来的,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对陌离和北采都很友好,他总是笑眯眯的,一副无害的样子。

    甚至在他走之前,还对北采笑着说:“你可要好好绣,阁主很期待。”

    萧落自然不可能说出这种话,这话一看就是他自己加的。

    当时北采只是淡笑着点头,她接受了这些后,便开始尽心尽力地做女红。因为她做女红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所以陌离表示……很惊讶。毕竟北采长了一副很擅长做女红的样子。

    于是,整日里,北采都和陌离研究刺绣方面的事,北采决定给萧落做一个荷包,就是会保佑人平安的那种。毕竟萧落做得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意,随时可能失了性命,所以送他这个寓意的荷包,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自从那日一起用过晚膳后,之后的每晚,萧落都会回来和她一起用晚膳,风雨无阻。

    一般来说,萧落都是沐浴了再过来,因为他的身上血腥味很重,怕北采不喜,所以他都会简单清洗一下,去去味道。

    直到有一天,萧落外出办事回来得有些晚,他沐浴了再过来后天色已经很黑了,他以为北采已经睡了。却没想到,院子里昏黄的灯笼亮着,却是她拎着灯笼正在院子里等他。

    他出现的时候,她的眼瞬间亮了,似乎看到他,她的心才放下。她微笑着说:“以后,无论你回来得多晚,我都会等你。长路有灯火,看着这盏灯,你就知道,有人在等你。”

    萧落的心跳猛地停了一下。长路有灯火,有人在等你,这是曾经……他多么遥不可及的奢望。

    但是他面上仍没什么波动,只是淡笑着进屋,压下了心底异样的感觉。

    进屋后,他才发现,她还没用晚膳。此刻,晚膳都已经凉透了。他不由微微皱着眉问她:“你怎么不先吃?”

    那时,她笑得有些羞涩:“你不回来,我吃不下。”

    她说那一句话的那一刻,萧落承认,他心里,再一次泛起了阵阵涟漪。他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要把她看透一样。

    于是后来,萧落哪怕不沐浴,也会赶着时间过来,就是不想让她等,也不想让她担心。

    北采确实给了他家一样的感觉,哪怕他杀人的时候满手血腥,哪怕阁中总有人忍受不了被他控制的日子,而后崩溃地想暗杀他……可是,他在外面的时候,无论多冷漠多嗜血,心底都知道,有一个人,在等他回家。

    他甚至把很大一部分暗卫调过来保护她,之前这院子周围就在暗处有很多暗卫,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只把陌离和她放到这里的原因,暗处自然有人盯着他们。观风阁就是这样一个杀手组织,有负责杀人的杀手,有负责保护的暗卫,也有负责收集情报的细作,和负责管钱的算盘手,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点——神秘却又武功高强。

    上次他逃进这里,是因为埋伏在这里的暗卫之前被背叛他的人偷偷调走了,那次,他当真是失策,没想到背叛他的那个手下,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当然,萧落对北采也越来越好。虽然北采明知道他还怀疑着她,但是她就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仍旧默默地在他身后守护着。

    北采现在也不得不承认,怪不得当年绿幽会把他强自收作男.宠,还是最受宠的那个,萧落不杀人不暴戾的时候,微微笑着,往那一站,声音如清泉般好听,眉眼间带着温柔,真是一等一的宠溺谦和,简直想让人溺死其中。

    甚至都让人怀疑现在的他和之前的那个他都是不是同一个人了。他会贴心地将院子里带血迹的地方都清理一遍,让她不再不敢到院子里来,还会送她能掩盖住他血腥味的香炉放到屋子里,知道她喜欢花草,还会带回来很多珍稀品种花草的种子,和她一起种下,用膳的时候还会动作轻柔地将她唇边的饭粒擦去,甚至帮她绾发画眉,做这些事情时,他眼底都是化不开的情意。

    连陌离都沉溺在他的温柔中,整日里对北采夸他多好,多体贴。

    北采只是笑着应和,如果他不曾遭遇那样的事,他本该就应该这样,一介书生,入朝为官也好,当个私塾师父也罢,和他的青梅竹马白清两人,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不胜恩爱。

    而不是现在这样,满手鲜血,杀人如麻,阴晴不定,想回头,却再也找不到回头的路了。

    就算现在的萧落再怎么温柔体贴,他也不是曾经的他了。

    他眸子里偶尔闪过的阴鸷,有时白日里遇到不好处理的事情,他回来时难以掩盖的阴冷脸色,还有他不经意间对北采的试探,甚至……他身上无论是香炉还是沐浴都掩盖不了的浓重血腥味,都在证明,他是萧落,是杀手组织观风阁的阁主,而不是一个翩翩如玉的温润公子。

    现在他对北采是很好,也可能经过那一晚和近日里她的温柔守候,对她的确有了情意,但是这情意,在他病态的占有欲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早晚有一天,他会因为他变.态的的占有欲,毫不留情地毁了她。

    所以,攻略他,仍旧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想到这里,北采不由得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