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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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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和却丝毫没主意到元坤的出神,她说起豫王小元祥方才与她拌嘴不分胜负,元坤听了也不禁莞尔。晚膳的时间就在两人闲谈、打趣元祥之间,悄悄地过去了,元坤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吩咐内侍将没批完的奏章送到泰成宫来,显然是要留下来过夜。

    晚膳之后,阿和便开始有点忧心。沐浴时,宫女往水中加的各种香料又让这种忧心加重。最后走进寝殿时,看到里面端坐的元坤,终于忧心到了顶点。

    “那个,陛下,臣妾可不可以先睡?”阿和换了白绸缎的睡衣,探出半个头,躲在屏风后面小心翼翼的问道。

    元坤手里还拿着奏章,见她来了,便放回桌上。起身道:“不必了,没什么要事,朕也休息了。”

    阿和又往后缩了缩,道:“那陛下先睡,臣妾睡觉不老实,等您睡着了我再睡……”

    元坤直接坐在床上,回绝道:“不必了,昨晚看你睡得挺老实的,裹得像个蚕茧一样,一动也不动!”

    阿和苦了脸,又在想其他借口时,元坤对她勾了勾手,她只好小步蹭过去。

    走到床前,元坤忽然把她拦腰抱起,压到床上。阿和咬了嘴唇,涨红了脸,一副委屈得想哭的样子,反倒让人生出爱怜之意。就在彼此呼吸相闻,耳鬓厮磨之时,元坤淡淡地说道:“朕不会勉强你。但是如果你抗拒得太明显,会让朕生气,明白吗?”好歹也成婚了,要让人知道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被新婚妻子嫌弃拒绝,他的脸面何在!

    阿和懂了这层意思,赶紧点头,看起来十分乖巧。

    元坤眯着眼,问道:“害怕宫斗吗?”

    阿和呆呆的反问道:“宫斗是什么豆,能吃吗?”

    元坤笑了,“答得好。怕失宠吗?”

    “失宠了也会有月俸拿吧?”阿和紧张地问。

    元坤挑起眉,笑道:“不错。那么,为什么不肯接受朕的宠幸?”

    阿和想了一会儿,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听说会很痛……”

    呃……

    “我很怕疼,所以还是不要了!”阿和一把拉过被子,把自己埋进去,又裹成个蚕茧样睡觉去了。

    元坤放弃的松了手,由她去了。

    ***

    那之后,靖文帝就没有在泰成宫留宿了,偶尔过来用晚膳,和泰成皇后说说话便离开。倒是泰成皇后似乎并不介意,每次皇帝要来,便准备很多美味佳酿,高兴的吃饭,笑眯眯的送走皇帝,也不挽留。

    薛尚宫和周尚仪两位略感不妥,但每次未说两句公主就转移了话头,也没办法。

    转眼间二个月就过去了,天气慢慢转凉。期间拜见了几次萧太后,又送上了一些自制的点心果酒,似乎颇得好评。萧太后由最初的避而不见、隔帘相见,到现在终于像寻常长辈一样被阿和的笑话逗得开怀。薛尚宫看在眼里,心想就像当年的吴国太后偏爱端王郡主一样,心思单纯的泰成皇后总能让饱经风霜的皇室长辈接受自己。

    然而萧太后的欢心并非像吴太后那样是无条件的。她对公主也仅仅是从开始的偏见不喜到如今的认可接受,这其中只怕也少不了豫王元祥的功劳。

    豫王元祥如今成了泰成宫的常客。他虽然总是与阿和拌嘴,又常常被咽得无话可说,却仍有事没事的过来玩一会儿。豫王孩子气十足,跟阿和常常一拍即合,什么上树爬墙、挖洞捉鸟、荡秋千踢毽子捉迷藏等等,阿和不但不拦着他,反而一起参谋鼓动。幸好北燕宫廷规矩独特,各宫自己主事,豫王年纪又小,泰成宫里一片欢声笑语,薛尚宫便无奈的摇摇头就算了。

    这天元祥得了太后赏赐的几件玩物,又特来向阿和显摆。阿和比他年长几岁,九连环之类的本都是小时候常玩的,反而是阿和手把手地教他。

    玩了一会儿,阿和说道:“周尚仪说明日就可以做桂花酿了,你要不要,等做好了我给你留一壶。”

    元祥抬头:“我要一坛!”

    “想得美。”阿和这样说着,还是出去跟周尚仪商量了一会儿,回来说道:“最多分你半坛,还得你拿《搜神演义》的下册来换!”

    元祥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这本演义我早看过了。最近市面上这种笔记小说多得很,我那有一摞子!”

    阿和一听,趁机加价:“那你再挑两套好的拿来,我多送你一盒入口即化的桂花糕。”

    “你你你……”元祥哭笑不得,“你哪像个皇后样啊!人都说南人善商,果不其然。奸商、你就是个奸商!”

    阿和呵呵笑道:“承蒙夸奖。”

    “其实皇兄那里也有不少好书珍本,你去借,他肯定会借你的。”元祥对她眨眨眼,一副给你个小道消息的鬼灵精样。

    阿和却道:“哎呀,什么经史子集看着最头痛了。还是笔记小说好,有意思多了。”

    元祥笑道:“哈哈,跟我一样。我也最讨厌看正经书。不过偷偷告诉你啊,其实我皇兄也喜欢看的,只是登基后政务繁忙就难得空闲了。他当太子时我常常带书给他呢。”

    阿和点点头,想到靖文帝不过比她大几岁而已,少年心性使然。

    “他那里啊,有《镜花缘》的孤本,《六朝演义》的初刻,《长恨歌》的绝版,以及你们大吴才子陆谢的《宁远堂笔记》的手稿呢……”元祥继续告密。

    “哇……”阿和顿时一副心向往之的神情,“陆谢的手稿啊,我在大吴那么多年都没见过陆大才子的手稿,居然在北燕皇帝的手里啊……”

    元祥贼兮兮的笑道:“想看吧,想看就去借嘛。跟皇兄撒个娇,他肯定能答应。”

    撒娇……阿和听了,顿时拉长了脸。元祥啧啧称奇:“看你这副呆样,怪不得皇兄不留宿泰成宫。连我都听说了,你再这样,要是让南宫、西宫那群人爬到头上怎么办?”

    “不怕,我会爬树了。”阿和眨眨眼,“还是你教的。”

    元祥无语,“喂,我说正经的呢……”

    阿和认真说道:“我正经着呢。想站得高的人才会想爬到别人头上吧,可是人的高度毕竟有限。如果我以树为介,其高远开阔非人力可比。我既不会再想爬到别人头上,别人也很难爬到我头上吧。”

    元祥想了一会儿,体悟到她话中的寓意,不禁释然笑道:“不错不错,这话对我的胃口。”他自幼不喜读书学政,自恃母后宠爱,又已有兄长立储,自己便不愿被这一方宫室给束缚了。靖文帝登基后,他就请求自立府邸,搬出宫去。宫外自在逍遥,又躲得耳根清净,什么王爵利禄自然看得也轻。

    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于富贵荣华早就看得透彻,懵懵懂懂之间只觉得大家都不理解自己,时常做些叛逆出格的举动,在其他人眼里只以为他是孩子气,其实小豫王爷内心的苦恼无人可以理解。然而自从遇到了阿和,元祥觉得与她说话甚是投机。这位南国嫁来的和亲公主既没有把他当做小孩子糊弄,又能时常陪他一起淘气玩耍,实在是个难得的知己。

    “阿和,这里的树再怎么都是种在宫里的,不如找机会我带你出去爬树吧!”元祥说得高兴,胆子大了起来。

    阿和瞪圆了眼睛:“此话当真?”她在大吴当郡主时溜出王府一次都不容易……当然,这不代表她没跑出去过。

    元祥贼笑:“绝无戏言。”

    两人相视一笑,就这样定下来了。

    ***

    入夜时分,阿和已经早早的沐浴更衣,披着半干的头发窝在床上看演义小说。故事很精彩,自己也实在是太惬意了,以至于靖文帝走进来也没惊到她。

    “帮我倒杯蜂蜜酒。”阿和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说道,这个时间估计是周尚仪来催她早点睡。

    来人不声不响的递了酒过来,阿和顺手接了,美美的喝上一口,“嗯,看完这章我马上就睡。”没有回答。

    阿和奇怪的抬头一看,咦,身量好高,很面熟……好吧,寝宫的灯都被她拿到床头看书用了,房间的光线不是一般的昏暗。

    “陛下?”阿和歪头问道。

    “不然你以为是谁。”元坤从围帘的阴影中走出来,看到四周太暗,索性直接坐到床上。

    阿和赶紧坐起来,虽然手脚跟不上,但嘴上还是先说道:“臣妾叩见陛下!”

    元坤好笑道:“你就这么坐在床上叩见朕的?罢了,免礼。”

    多日不见的夫君就这么突然的出现,打断了她睡觉前的惬意光阴。

    “嗯……臣妾刚才没听到通报声……”阿和找着理由,顺便把书往被子里塞塞。这书虽然没什么大逆不道的内容,但也绝不是正经东西。

    元坤手快,一把摁住那书,轻松截获,“朕怕你睡了,会吵醒你,所以不让她们通报,直接进来看看。”

    你就不怕吓醒我么……阿和心想。

    “是《六朝演义》啊,朕以前也看过。”元坤翻了翻那书,并不介意。他点点阿和的头,笑道:“吓成这样,朕还以为你看什么淫词艳曲呢。”

    阿和一本正经地答道:“臣妾还没那个鉴赏能力。”

    元坤不禁笑了起来。

    见皇帝并不介意,阿和想起元祥说得话,心中痒痒起来。她倾身探头,略略凑近了些,小声说道:“臣妾听闻陛下藏有《宁远堂笔记》的手稿,可否……可否借臣妾一观?”

    “嗯?”元坤看向她——稍显宽大的绸制睡袍大开着领口,露出脖颈间柔软白皙的肌肤,裙摆下不经意露出的纤细脚踝,越发显得小巧可爱。元坤略微失神,随口调笑道:“那你肯侍寝吗?”

    阿和听了脸色一变,往后缩了缩。

    元坤心底略感失落,又觉得很有趣。这夜批奏折批得累了,索性丢开手,在宫中想散散心。宫中的景物他看得惯了,没什么新鲜感,于是忽然想到有些不一样的泰成宫,想起这位有趣又独特的南国公主。方才她看到他时,明显有些怕生,可见是他最近政务繁忙,过来的次数少了些,更要趁此机会,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元坤伸手拍了拍阿和的头,像是安抚她一样说道:“玩笑过头了,吓到了吗?你喜欢的话,明天让人给你送来。另外你这灯火看书不太好,容易熏坏眼睛,朕那里有对琉璃灯盏,回头送一只给你。那个琉璃灯明亮通透,看书很是方便。”

    “陛下真是好人!”阿和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刚才的惧怕一扫而空,甚至于还向元坤凑近了些,有点谄媚的问道:“陛下要用点宵夜吗?我让薛尚宫她们去准备……”

    元坤头一次听到这么别出心裁的谢恩辞,见她果真要忙里忙外十分诚挚,连忙拦了下来,道:“宵夜就不吃了。朕另有一事让你办。”这也是今晚他过来的另一个缘由。

    阿和顿住,眼中有点戒备。

    元坤知她所想,先道:“不是侍寝。”

    “陛下有事尽管吩咐,臣妾赴汤蹈火再所不辞!”阿和立刻用上书里的套话,干脆地答应下来。

    元坤忍住笑,道:“是豫王的事。元祥也长大了,应该多学些有用的东西。不过以他的身份和性子,实难管束。宫里宫外除了朕和太后,连太傅都对他束手无策。朕见他似乎对泰成皇后还颇为亲近,就想让皇后你多多教导豫王学些有益的学问,不求他有经世之才,只要日后能为国效力,不当个闲散亲王就好了。”

    阿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想,我自己也头疼经史子集呢,如何教他?

    元坤续道:“大吴皇室出自诗书礼仪之乡,相信以皇后之学引导豫王不成问题。这样吧,先读些史书,皇后这边需要什么尽可以开口。”

    什么叫骑虎难下,这就叫骑虎难下啊。有靖文帝的褒奖在前,此时就算大吴皇室代表的阿和说什么也不能丢脸。

    阿和犯愁地答应了:“臣妾明白了。”

    元坤满意的起身,微笑道:“那么皇后早点休息吧。朕明天让人把《宁远堂笔记》和国史一起送过来。”

    像是不愿意打扰她一样,靖文帝起驾回了养心殿,并没有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