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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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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十五这一天,对别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重大的日子,但是,却是他一生最难忘的日子。

    因为在这一天,他不仅在洛水湖畔击败了江湖中不可逾越的传说,被誉为是几乎第一高手的剑神,剑三十,而且,也是他父亲的忌日。

    在这一天,他取得了期盼已久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可是,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最亲嘴爱的父亲。

    在成名之前,他对父亲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是讨厌自己的父亲,讨厌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声名显赫的父亲。

    因为这将预示着他将永远地笼罩在父亲的光环之下,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就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鸡。

    可是,当他击败了剑三十,取得了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回到家里,知道父亲已经永久地离开自己的时候,却又觉得,父亲在他心里的地位是那么得重要。

    原来,父亲一直都是他心中永远的靠山,可是现在,这座靠山却突然倒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快要垮了。

    所以,他才会在这一天从江湖上消失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剑三十那一战有点儿胜之不武,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是自己夺走了父亲的生命。

    如果在那一天,他不去找剑三十决斗的话,如果他没有那么任性,执意要离开这个让他觉得恶心,让他觉得窒息的家而一直陪伴在父亲的身边话,也许,父亲根本就不会死得那么不明不白。

    所以,在和剑三十决斗之后的第二年,他就在同一天从江湖上消失了。

    他的剑和他的人就像是剑三十一样,立刻成为了江湖中的传说。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名震江湖的一流剑客,居然为了查询父亲的死因以及操纵掷金山庄的那只幕后黑手而躲在掷金山庄的菜园里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之后,别人或许早就已经将他这个几乎中的传说给遗忘了,可是,他却永远不会忘记十月十五这一天的。

    在别人的眼中,这一天是光荣的,值得纪念的,是具有历史性的,可是,对他而言,却是耻辱的,甚至是悲痛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天,他才不会原谅自己的。

    白轻候似乎是没有感觉到他的痛苦,或者说,即使感觉到了,也不想表示出来,因为表示出来之后,只会让他觉得更痛苦。

    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将头扭向白轻衣,淡淡地道:二弟,其实,你猜得一点儿都没有没错,那一天确实是个让人终生难忘的日子。

    而我的心之所以会在这一天痛个不停,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这一天是我们的父亲的忌日。

    而我,也正是在这一天被那两个小人所害,然后,扔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藏里,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这些本是他的一些痛苦而不堪回忆的事情,可是,他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口气却异常地坦然。

    他忽然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二弟,你猜得没错,在那两个暗害的我之中,其中一人确实就是你的大嫂,人家都叫她小候。

    可是,我并不恨,因为这一切本就是我的错,错就错在我不该认识她,不该将她从那个食人的火窟里救出来。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本来是将这些事情作为人生的信条的,可是,我在见她的第一眼之后,却怎么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平静得简直有些让人吃惊,平静得让白轻衣觉得这个原本空旷而流畅的地藏里突然充满了压抑,就像是所有的空气突然被抽空了似。

    可是,白轻候却依然在缓缓地诉说着他的故事,道:二弟,想必你也知道的,自从云儿的母亲死后,我很少亲近女人的,因为云儿的母亲才是我一生之中的最爱。

    可是,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一见到这个女人之后,我却像是突然着了魔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我先是花了重金将她从那座妓院里赎了出来,然后,娶了她,甚至被比云儿的母亲还要爱她,还要宠她。

    而她呢,虽然也在表面上对我言听计从,哄我开心,对我百依百顺,可是,却偏偏在背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婊子无情,我知道,一个女人一旦踏入那个地方之后,一般是很难改变过来的,即使能改变得了,也需要一段时间的。

    所以,她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也就全当没有看见,本以为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等她完全适应了掷金山庄大少奶奶的生活之后就会改过来了,可是,我还是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儿。

    更加错误的是,我还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我忘记了她本就是归云庄的妓女,归云庄又是葬剑岛的分舵。

    这种事情,其实,我即使用脚后跟也应该能想得到,因为像她那样的一个归云庄的红人一定有很强硬的江湖背景的。

    可是,当时我已经完全被迷晕了脑袋,完全失去了判断力,所以,当时根本就来不及想太多就把她娶了回来。

    说到这里,他又拣了一块石头,轻轻地扔进了水潭里,等石头在里面打了几个水漂之后,突然跃起,击在对面的一块石头上,击得粉碎。

    原来,他的内心并不是他表面上所表现的那么平静,要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在打水漂的时候使出那么大的内力的。

    等到地藏里重新恢复宁静的时候,他长长地喘了口粗气,接着道:大概是我们成亲之后的一个月,我又结交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好朋友。

    我们同样一见如故,甚至无话不谈,所以,在十月十五那天,我在听到你击败剑三十的消息之后,就特意摆了一场宴席替你庆贺。

    那一晚,我喝得酩酊大醉,有时候,我虽然觉得你这个弟弟太过于自负了一些,终究是要吃亏的,因为人的名头一大,麻烦就多了。

    我虽然有点儿替你担心,可是,我却仍然替你高兴,因为你终于还是完全摆脱了笼罩在你身上的掷金山庄的光环,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一番成就。

    因为从此以后,大家只会说你是天下第一剑白轻衣,而不会说你是掷金山庄的二少爷,我白轻候的弟弟白轻衣,我真的替你高兴呀。

    所以,当时我就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毫无顾忌地喝,喝得天昏地暗,神灵打颤,什么也不知道了,然后,在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身来,望着身后的那块石壁,缓缓地道:我之所以知道究竟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完全是因为刻在石壁上的那些字。

    这些字虽然是用剑刻出来的,可是,我却仍然摸得出那是谁的字迹,因为他替我管了足足半年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