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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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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缥缈山,凝秀峰,富甲山庄,是白鸟飞起的地方,也是日月星辰升起的地方。

    每天清晨,东方的天际现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缥缈山的青山翠崖还是惺忪的,困倦的,慵懒地蜷缩在密林深处、清溪绿畔,一如凝秀峰的峰头,带着点江南水乡宫词的清丽,但又不失江北边塞的古绝。

    站在富甲山庄通往山下的那条长长的石梯上的任何一级台阶上,不用转身,不用仰脸,就可以辨别出透过漫天白鸟飞起的时候闪动翅膀的缝隙洒落下来的那一缕阳光的颜色的深浅,知道夏天的深夜拖着长长的尾巴滑过天际的那倏然而过的光,究竟是流星还是彗星。

    你甚至可以知道敲落在长满了青苔的青石板上的发出清脆的声响的那一滴露滴究竟是从宽大的芭蕉叶上滴落的,还是从狭长的苦艾叶上滴落的。

    富甲山庄虽然坐落在这西南一隅的缥缈山中、凝秀峰上,但她却并不是与世隔绝的,不食人间烟火的。

    当你站在那条长长的石梯的台阶上享受完她那独有的、完全不沾有一丝江湖杀戮气息的、笼罩着淡淡的清丽的气息的朝阳之后,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想要换一种享受方式的时候,街上的喧嚣,凡世的喧闹,就会穿越那些潮湿的、凝重的空气由飞过天际划着长长的哨鸣的白鸟带来,鼓进你的耳膜。

    在侵经过白鸟的羽毛的浸染之后,那种夹杂着世俗的喧嚣和凡世的喧闹就会突然变得暗哑而清淡,犹如加入薄荷并且在古井的清水中冰过的清茶,虽然还是茶的味道,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浓酽。

    当然了,坐落在缥缈山中凝秀峰上的富甲山庄也不是经常静而无声的,毕竟,在二十年前因为她的少主人凤飞飞的那一段与剑三十的江湖佳话而成为无数人膜拜的圣地,经常有无数江湖少年不顾春雨打湿青衫阖见凤飞飞一面。

    但是,富甲山庄的不宁静,又不是街头巷陌那种杂乱无章的喧闹,可以说那是一种特殊的宁静,或者说是一种混淆进了静的动。

    春天的时候,萦绕着富甲山庄的是鼓起的花苞在月夜下晚露中慢慢绽放开来散发着阵阵幽香的动。

    夏天的时候,是午后的阵雨或者说是午夜的雷雨“噼里啪啦”拍打着芭蕉淋湿了青果发出阵阵清响的动。

    秋天的时候呢,则是成熟的木瓜落入水中发出青蛙一般咕咚咕咚的动,是落叶轻轻地摩挲着青石板的动。

    到了冬天,则是雪花落在瓦片上发出“沙沙沙”响的动,是寒气冻得雕漆的栏杆“嘎吱”“嘎吱”作响的动。

    这些富甲山庄特有的,或者说是完全属于富甲山庄式的动,在很多时候会如响箭在寥廓、料峭、澄清的清晨掠过空旷的林场,显得激越而嘹亮。

    有时候,又会如飞驰的马车急急地驶过,车轮在与地面相摩擦的时候发出的隆隆声,与那些带着羞涩带着滞清的流丽融汇在一起,行将驰向那湛蓝的晴空。

    这个时候,你就会明显地感觉到,在你的周围有一种更为敏捷更为强烈的并且正在不断弥漫开来的东西悄悄地从你的发丝边轻轻掠过,给那些刚刚涌上来的朦胧的睡意罩上一层忧郁的色彩,预兆出冬雪的即将来临,预兆出夏雨的即将来临,预兆出秋霜的即将来临,或者说预兆出春雷的即将来临。

    又或者说,预兆出江湖风暴的即将来临。

    当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犹如排成“一”字的白鸟群在西边的天际哀哀飞过,惊扰起富甲山庄的那些特有的宁静的时候,卓不凡已经预感到,这种富甲山庄式特有的宁静,恐怕要在今夜结束了。

    卓不凡突然睁开眼睛,从那块刻着“富甲山庄”四个大字的石碑下猛然站了起来,迎风而立,犹如发现敌情警觉地猎犬。

    与此同时,他那一直隐在斗篷下面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柄像风一样轻像叶一样柔的短刀,望着一直通往山下的长长的石梯。

    叶静,风轻。

    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来富甲山庄?

    果不出其然,几乎是在卓不凡站起的同时,两团模糊地白色的人影正披着漫山的月色,沿着石梯踽踽而来,犹如随风飘来的树叶,云彩。

    他们明明还在山脚处,可是,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两团白色的人影居然已经到了刻着“富甲山庄”的石碑前。

    把守在那里的富甲山庄的家丁们犹如幽灵般从石碑的后面倏然飞出,立刻在石梯中间对着那两团白影摆成一条直线,挡住通往富甲山庄的山道。

    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他们仿佛早就料到了来着是敌非友。

    卓不凡分开众家丁的“一”字阵势,走到前面来,双手负在身后,望着那两条犹如幽灵般慢慢飘上来白色人影,沉声道:

    江湖中众豪杰正在富甲山庄有要事相商,除了富甲山庄所邀请的客人之外,其他的人无论有什么事最好明天再来,

    所以,如果你不是富甲山庄所邀请的客人的话,就最好在那里停下,再前进一步的话,你将性命不保。

    家丁们手中的兵器迎风发出阵阵龙吟。

    可是,那两团白影却没有停下来,仍然以原来的速度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飘上来,一直飘到离卓不凡脚下只有十个台阶的时候才骤然止步。

    借着透过两旁疏密的枝干的缝隙洒落下来的淡淡月色,卓不凡发现,那是两个用白色斗篷将自己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而头上,则裹着风帽,让人看不清他们的真实面目,分不清男女。

    但是,卓不凡却从这两个人影中的一个身上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难道这是我所认识的人?至少其中的一个我曾经相识,甚至还很熟悉,想到这里,卓不凡猛然一怔,似乎是想将这两个人看得更仔细一些。

    可是,不行。

    根本就看不清楚。

    能够看清楚的是只有那件从山脚吹上来的风将他们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犹如两只展翅欲飞的白鸟。

    但这两支白鸟带着明显的杀气,甚至逼得那些手执兵器跃跃欲试的家丁们打了个寒噤,不由地后退一步。

    这两个神秘的白袍人在卓不凡扬声呵斥之后仅坐稍微的停顿,之后又继续朝着卓不凡慢慢地逼近。

    脚步虽然放慢了一些,可是,每迈上一个台阶,那些用大青石雕刻出来的台阶上就要留下一个清晰地脚印。

    他们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杀气吗?

    还是想用这些来向卓不凡,向那些企图阻止他们前进的家丁们示威?

    果然没错,卓不凡果然认识他们,哦,不,准确地说,应该说是他们认识卓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