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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消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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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生转过身去,他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人,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

    花狐狸正微笑的看着他,

    笑里藏刀。

    月影朦胧,薄雾弥漫,原本淡淡的血腥气中多出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她的眼光,好似那星星闪光,看见了让人心发慌。

    林生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被她勾去了。

    她曼妙的身姿在朦胧的雾气里似梦似幻,她的声音摄人心魄,幽幽道:“是你杀了他们?”

    他们明明是在一个空旷的平地上,此刻却像置身在一间空旷的大房子里,而那诡异而清脆的回音也似不停地在林生耳边回荡。

    黑暗的枯柳林深处传来了惊疑声:“九黎摄魂术,你是南方苗域过来的人?”

    花狐狸转向黑暗的柳林,疑问道:“你是谁?”

    远处传来咯咯的笑声,道:”我是花狐狸。“

    听到那身影故作神秘,花狐狸笑道:”那我又是谁?“

    那声音变得颤颤巍巍,阴森到:”你是死狐狸。“

    花狐狸想到刚刚吴城子说的话,霎时变得紧张,激动道:”你到底是谁,你出来。“

    那个声音再没有说一句话。

    而这时,林生已经摆脱了花狐狸的妖术控制。

    花狐狸疑惑地看着林生,道:”你到底是谁?“

    ”你的摄魂术很好用。”

    ”我在问你的名字。“

    ”我是花狐狸。“

    花狐狸谨慎的观察着周围,道:”你都听到了。“

    林生道:”你很怕他?”

    花狐狸紧张道:”你认识他?“

    林生笑道:”你知不知道有种语言叫腹语?“

    花狐狸怔住了。

    枯柳林中回归于平静。

    花狐狸在想林生究竟是不是那个可怕的人。

    林生根本不会腹语,现在他正在想那个树林深处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风声啪嗒着干枯的柳枝,刷出沙沙的声音,枯柳林的另一边窜出了一个黑影,他身法迅捷很快就再次融进夜幕里。

    谎言是否只能换来另一个谎言?

    直到现在,始终只有花狐狸一个人来。

    别的人呢?难道都已死了个干净?那这个杀人的人该有多可怕。

    客栈里。

    原本漂浮在窗户外面的纸人已走进了房间,

    如果一个毫无生意,诡异可怖的纸人进了你的房间,你会怎样?

    此刻的酒楼里已人心惶惶,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看起来奇诡可怖的纸人。

    人们因未知而恐惧。

    外面惨叫声刚刚止住,诡异的纸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惨叫声在酒楼里此起彼伏。

    人心惶乱,没有人再去想刚刚的惨叫,大家只希望这该死的纸人赶紧消失。

    纸人仿佛懂了大家的心意,它们走了。

    乘着烈火而去。

    几十间客房,大大小小的纸人,无缘无故的燃烧起来。

    倘若每个人都能像白焰一样,那么即将到来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人有时候要能战胜恐惧。

    白焰把纸人拍了个粉碎,纸人里喷出些许白色粉末,在空中燃烧了起来,他端起桌上的茶水就破灭了它,继续躺在了床上,手里紧握着腰间的剑。

    然而除了白焰,其他人看到这样的情景,反而心生慌乱,不知所措。

    这突如其来的火如梦境一般惊住了众人。

    窗外寒风吹起。

    但再凉的风也只会助长火的势气。

    你能看到火势渐渐蔓延,你能闻到酒楼里已充斥着的木头烧焦的味道,你一抬头就能望见滚滚黑烟仿佛要吞掉头顶的星空。

    但这一切都来得太仓促,。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大声喊道:“救火!”

    可是为时已晚。

    人们一桶一桶的浇水,火势却愈发凶猛。

    柳无生看着环绕在周围的摄人火舌,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继续低头玩儿着手中的算盘,似乎并不在意酒楼是否会被烧坏。

    大火一直燃到第二天清晨,酒楼几乎已成灰烬。

    酒楼下的小溪似乎都被大火烧得干涸了。

    大地一片荒凉

    柳无生还坐在那里,火势没有蔓延到他的身边,他身后的缠丝琉璃罩仍然光彩照人,里面的那棵柳树依然生意盎然。反衬着周围是一圈圈被烧得焦黑的梁柱和大火过后散落在废墟夹缝中的余烟。

    劫后余生的人呆呆地看着这场大火后的凄凉之景,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林生此刻正看着这一片萧瑟,心里也深感惋惜,他刚刚从幸存的人口中得知纸人的怪事,索命的纸人。

    他回过身走向枯柳林中希望能从双财童子的身上看出点端倪。

    可是他发现一夜的慌乱之后,原本躺在枯树下的双财童子不知何时消失了,花狐狸正躺在地上,她的一身花衣与周围的一片废墟格格不入。

    林生叫醒了花狐狸。

    花狐狸这才看到了周边的景象,她的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从酒楼传出的一声呼喊,那时林生已不在。她正要赶去酒楼,‘花狐狸’又出现了,带着浓郁的花香,她还没有看清他的样子,就迷迷糊糊地晕倒了。

    林生在一旁听着,陷入了沉思。

    被人一刀毙命的双财童子,突然出现在窗外的纸人,好像没有一丝关联。

    他还在想着,花狐狸已经走进人群又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告诉他一个更惊人的事情。

    除了活着的人,其余的人全都消失了,没有踪迹,没有尸骨。

    废墟上,吴城子正在清点人数,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生出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他真的来了。

    黑云压城,凉风尽吹,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大火吞噬整夜,活下来的人只有八个。

    除了昨夜本就在酒楼外的林生和花狐狸,发生过争吵的黑石和黑白书生,潇湘剑雨吴城子,一叶障目泰天极以及生性冷漠的柳无生之外,还有一个老人,一个在大火燃尽之前完全没人在意的老人,他形容枯槁,青色的衣衫已经洗得发白,皱巴巴地堆在一起,右手拄着一根拐杖,不知是由于昨夜的大火还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此刻正瑟瑟发抖。

    林生知道肯定还有一个人活着——白焰不可能死。

    吴城子面色沉重,缓缓道:”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有可能是纵火的人。“

    他凌厉的眼神扫向周围的人。

    他的眼神途经花狐狸时,花狐狸面带愧色的低下了头。

    林生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因为他发现吴城子的眼光停在了他的身上。

    吴城子久居山林,他混迹江湖之时,并没有林生这号人,所以并不识得林生,疑惑道:”你是?“

    林生道:”在下林生,此次也想来此碰碰运气。“

    吴城子的眼光越发凌厉,似要将林生看个透彻。

    ”昨夜燃火之时,你在何处?“

    林生道:”昨夜酒楼后传来两声惨叫,我就赶了过去,她也在。“

    林生指向花狐狸,花狐狸向吴城子点点头。

    吴城子又道:”惨叫声又是何人传出?“

    林生道:”是那一男一女双财童子。“

    吴城子面色微变,道:”难道双财童子已遭人毒手?“

    林生道:”两人都已殒命,但是其尸身在昨夜的一片慌乱被人盗走了。“

    吴城子听到林生的话也陷入了深深地思索。

    随后缓缓开口道:”我曾在这木柳镇里买下一处宅子,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各位不妨去我那里委屈一下。“

    没有人接话,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客栈一支被烧得发糊的柳木骨架突地坍塌下来,轰隆隆的响声仿佛岑寂在黑暗深渊的怪物发出的怒吼,令人胆寒。

    黑白书生突地向转身跑去,他实在无法忍受恐惧带来的折磨,他想离开这里,他觉得自己到这里夺秘法简直是人生中最愚蠢的决定。

    他刚迈出一步,忽然颈后多出一道红色的细线。

    鲜血喷发而出,染红了正在飘落的雪花。

    已不知落下的是雪还是血。

    人为何总是这样苦苦相逼?

    泰天极已不再像昨夜般从容,他脸部激动地发抖,厉声问道:”你为何要杀了他。“

    吴城子此刻像变了个人一样,脸上再也没有一丝慈祥,道:”我说过这里的人都有嫌疑,没有人可以在现在走,除非他选择去死!“

    地上已一片殷红,泰天极的领口中落进冰凉的雪,他看着黑白书生颈后的汨汨鲜血,脖颈已冰凉如雪。

    他人已接近癫狂。

    手中洒出一片片金叶子,雪中多了十多条璀璨的金光。

    金光直指吴城子。

    突然,一道白色的弧光闪过,吴城子手中的剑已入鞘,面容冷厉绝人。

    泰天极眼中露出一丝绝望,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无边的落雪,金色的落雪。

    林生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更没想到这面色和善的老头子下手却如此无情。

    林生看着死去的两人,慨叹道:”他们本不必杀死他们的。“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

    林生也已沉下了脸,道:”你本可给他们一个机会的。“

    吴城子看着林生,突然露出一丝无奈,叹息道:”你不懂,即使给他们机会,他们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吴城子眼中也恍过一丝愁绪,道:”每个人都会犯错,但又有几个人真的愿意重新来过呢?“

    生活中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少,世上岂不是有很多人一直错着活下去?

    吴城子又恢复了原本的慈祥,和气道:“各位谁还有异议?”

    其实他只是再问林生一个人,说罢就转身看着林生。

    气氛再一次僵住,吴城子的剑仿佛随时都可能再次出鞘。

    一直默不作声坐在桌边的柳无生突然开口,道:“我不会离开这里。”

    吴城子脸上划过一道异色,森然道:“你也想死。”

    柳无生仍然玩弄着手里的小算盘,并没有抬头,悠悠道:“我要死也是死在客栈里,现在客栈也成灰烬,就没有人可以要我死。”

    他突然抬起头,林生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他忽然知道了柳无生为何一直不抬头也不同别人说话。

    他的双眼枯寂无神,脸上有一道森然的刀疤,说话时下巴也不动一动,他的下巴竟然是木头做的,木头下面吊着一颗小算盘珠子,看起来像一撮小胡子。

    一行人看着柳无生这满是创伤的脸,心里都泛出一丝苦意。

    吴城子看到他的脸也露出一丝诧异,但仍逼问道:“你真的不肯同我走?”

    话未完,剑已出。

    这一剑并没有带走柳无生的命,因为一柄断剑挡在凌厉的剑锋前。

    林生不喜杀人,也不喜欢看别人这样杀人。

    吴城子并没有接着出手,他看着林生。

    雪花飘落,两人似被冻住一般,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吴城子没想到林生竟能挡住他的剑势,收了手中剑,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你的人老了,但你的剑并不老。”

    ”你也不想去我那里?“

    ”当然不想,但我现在又想了。“

    吴城子疑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去。“

    ”你是想让他留在这里?“

    吴城子叹道:“那就依你,不过你不能让他跑了。”

    ”他不会走。“

    ”好。“

    人只有足够强大才有发言的权力,权力的游戏本就不是留给弱者的。

    柳无生这时已经再次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低头玩着手中的小算盘,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周边的残桓断壁告诉他——他的客栈已不在了。

    就在此时,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里传出一声声哀嚎,这里的人正是昨夜大火中消失的人。

    他们在哪?又是谁带走了他们?

    突来的降雪让天地变得更暗了一些,让人不知此刻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火烧一夜后的焦枝上堆积了少许冰雪后便哗哗哗的断裂开来,砸在杂乱的废墟中,荡起一阵阵烟尘,一片残灰落在柳无生的算盘上,他把灰烬用力地涂抹在算盘珠上,直到珠子也变得漆黑。

    柳无生猛地站起来摔碎了手中的算盘,黑色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滚着滚着便融进旁边的灰烬中消失不见。

    他的人也随之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