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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胥自然是不会考虑到这一层的，看他行军这样张扬，全无偷袭之道，就可知他并不熟悉做这样的事，只是带人来扬威罢了。
所以闻人胥也断然不会想到在丛林里去搜索他们的踪迹这样细节的事情。
只会是他身边的赵方提点。
沈慕和闻人御离得近，沈慕示意他，闻人御会意，身形隐匿在树叶里，也缝隙间露出一只眼睛，小心地看着下面的动静。
万赖沈慕从不轻视一切对手，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选择了不易留下痕迹的地方下脚，闻人御有样学样，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当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底下众人搜索周围，并没有任何结果。赵方皱了皱眉，打马走过来，立在了沈慕闻人御藏身的树下。
有一瞬间，沈慕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他手中捏着三枚骨针，就是为了防止赵方突然发难，他才能有退路。
不过赵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立在树下，将绝涧这附近的地形想了一次，想到东南不远处有一深谷，便于藏身。他笑了一下，挥了挥手，让士兵过去搜寻。
一直到他们的人都走远了，沈慕和闻人御才相继从树上下来。
闻人御挑了挑眉，“沈公怎么看？”
沈慕没有说话。
闻人御也不以为杵，笑了一下，跟上沈慕，向闻人胥他们去的山谷方向而去。
不是沈慕自视清高，而是赵方有些古怪，这样的古怪连他也不便明言。
其实赵方的大致方向都是正确的，从遗留痕迹搜寻他们的藏身之处，从绝涧整个地形推断他们的前往之所，这些都没有错。事实上，如果先前赵方察觉到任何东西，沈慕不得不突围的话，他突围之后也会选择去那个山谷地带。一是那个地方比较方便藏身，二是那个山谷处道路曲折，往往在疑无路处骤然柳暗花明，如果沈慕想试探闻人胥手中兵力的训练程度，那也会是一个极佳的地方。
但是赵方有一点没有想到。
那就是从他们发兵而来，到沈慕和闻人御离开，中间的时间并不足以让他们在不被士兵发现的情况下到达那个山谷。
这本来应该是常识的东西，但是偏偏赵方没有想到。
有高屋建瓴之能，却不知道这些基本的东西，让沈慕不由地犹疑了一下，所以没有告诉闻人御任何关于赵方的评价。
只是沈慕想着，闻人御心中应该也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否则也不会问，更不会无果之后就一笑置之。
他们很快到达了谷地。
他们站在谷地边缘，从脚边望下去，能够看到闻人胥指挥人在谷地搜寻，旁边是不置一词的赵方。
闻人御在他身边站定，声音很轻。
“沈公，你说，要是这个时候黄雀在后，京中是不是就少了一个很大的威胁？”
沈慕转过头，看见闻人御的笑容，没说话。
要是闻人胥死了，竹里馆的秘密又为闻人御所知，自然会去取而代之。对闻人御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听闻闻人公子骑射之术很好？”
沈慕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有沈公在此，御不敢自居。”
闻人御谦逊。
“慕手中并无机拏，所以此事，非闻人公子不可为。”
被察觉到了手腕上的机拏，闻人御也没有半分惊慌，只是笑了一下，然后抬起了手。
“怎么打？”
沈慕调整他的手，对准了赵方，瞄准之后，连发了三发。
赵方的反应比他所想的要快一些，迅速打马后退，同时目光向沈慕这边看来，准确地对上了沈慕的目光。
赵方的眼睛眯了一下。
然后张嘴说了什么。
声音太远，沈慕并看不清，但是却也知道大抵逃不开要捉他们的话。
他拍了拍还有些愣的闻人御，反身而行。一边跑，一边屈指在唇边一吹，发出一声紧急地哨声。
马蹄哒哒，不过眨眼，高头大马就跑了过来。
沈慕并未止步，手按住马儿的头，翻身跃上，同时向闻人御伸出了手。
闻人御以同样爽利地姿势上了马。
“原来沈公早就算好了退路。”
“兵法曰：‘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慕并不习惯将自己的性命交与未知。”
闻人御笑了一下。
“那么恐怕驻军也快到了罢。”
“请君入瓮。——闻人公子难道先前不是打的这样的主意么？”
闻人御笑着不说话。
一样的黄雀在后的主意，只是沈慕有兵，而他没有，就意味着沈慕能拿下有古怪的赵方，和已经把握竹里馆的闻人胥。前者虽不知其所以然，但是能够想出竹里馆经营的人自然不平庸，后者则实则已经把握了大雍命脉约莫一半的能力了。
他的拳头紧了一下，却又放了回去，笑起来，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闻人家的贵公子。
“那么沈公为什么要将机拏对准赵方呢？如此国士，失之不美。”
“只是试探一次罢了。”
赵方经过他们的树下而没有发现他们，可见是并不会武功的。但是在机拏射出去的那瞬间赵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如此敏锐的直觉，一可能是他武功高强，二则可能是因为他在刀枪血雨里走过，身体早就形成了反射。
但是前者已经排除，后者却也未必。
至少在外历练的人不会不知道他们在没有任何马匹的情况下步行的速度会是多少，能不能安然到达山谷。
沈慕有个大胆的揣测。
赵方能够躲开这样的危险并不是因为他的直觉，而是因为一些外在的东西。
至于这个东西是什么，沈慕在心中思索，将赵方的生平过了一次，努力去找寻他先前忽略的东西。
猛然，他勒住了马。
马儿吃惊，长嘶一声，坐在后面的闻人御险些摔下去。
“沈公！”
沈慕慢慢地拉回了缰绳。
赵方的行为太古怪了，其实如果细细去想，在沈慕瞄准，还没有向赵方射击的时候，他的脑袋就偏了一下，但是却又转了回去。
很轻微的角度，如果不是沈慕细细回想，根本想不起来这样的区别。
这让沈慕想到了一个词：预知。
然后，他想到了黎乔对聂姿姿的态度。
何尝不是一种预知？
凉风阵阵，沈慕的手心却出了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