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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 四海商会】(补充版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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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咔!

    轰隆隆的电闪雷鸣之中,涪陵城迎来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暴风雨。

    呼呼的狂风如猛兽般咆哮怒吼,涪江岸边的垂柳被挟持着疯狂起舞,柔软而纤长的柳条如章鱼般飞扬跋扈;碗口粗的树干在疾风中搔首弄姿,狂乱摇摆。

    狂风裹挟着黄豆大的雨滴倾斜而下,落地有声,仿佛在尘土飞扬的黄土路上拓下一个个清晰的指印,须臾间将车、马、行人扬起的尘土消弭于无形。

    雨滴绘成线,细流汇成河,雨水糅合着黄土,泥浆四溅。

    不到一刻钟,涪陵城就被狂风暴雨完全笼罩着,狂暴不羁的雨水尽情冲洗着方圆十余里的城区,土黄色的泥水卷走街巷散落的残叶碎絮,数以百计的激流全都冲向城西,灌入涪江之中。

    狂风咆哮,暴雨如织。

    ……

    尚未黄昏,涪陵城却已一片漆黑,唯有惊天动地的闪电在黑漆漆的夜空中留下一道道骇人的炙热光亮。

    涪州太守署衙正门大开,忽暗忽明的灯光之中,一个个身着皂衣的衙役手持朴刀,对府门外的瓢泼大雨视若无睹,打着火把疾奔出门。

    紧接着,一支百人骑兵队也赶到了署衙门前,领军将领提缰勒马,但见身着浅绯色圆领衫的太守大人带领治下十余名僚属疾步走来,相距十余步就对他摇手示意不必下马见礼。

    “事情紧急,闲言少叙。景龙公子遇刺,被歹人围攻落水,下落不明。请将军即刻领兵前往城西码头,一定要找到他,确保公子无恙。快,不可耽搁,立即赶去!”说话之际,太守脚步不停,无心理会身旁仓曹撑起的油折伞,双手拽着官服下摆,冒雨疾走。

    率领骑兵驰援的将军姓胡,是驻守涪江的府兵将领,现任涪州军府右果毅都尉,即折冲都尉辖下的两位副将之一。

    半个时辰前,胡副将接到严令,带领军府现有的全部骑兵前来听候太守调遣。然而直到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折冲都尉和太守大人所说的“景龙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眼见太守都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一样,带领署衙全员跑步前进,胡副将也不敢迟疑,翻身上马率领骑兵转道城西,经过太守身边时,他忍不住俯身问道:“不知景龙公子是哪家的名门贵胄?卑职愚钝,恳请大人赐教。”

    “就是四海商会少掌柜——痴儿九郎!”心急如焚的太守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显得很不耐烦,亦或是对坠江的那位“景龙公子”颇有成见。

    不过能成为朝廷四品大员绝不是意气用事之人,更不会心无城府,涪州太守也不例外。或许是感觉自己对胡副将的语气太过生硬,亦或他知道接下来的营救工作还需依仗身边这位“孤陋寡闻”的莽夫——胡副将。

    于是,他有意放慢脚步,提醒道:“别看他是个傻子,可人家身份尊贵。他活着就是个整天只知道舞枪弄棒疯疯癫癫的废物,但是他一旦出了意外,整个涪州包括你们折冲府在内,所有七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难逃干系,甚至剑南都督府和江陵都督府都会受牵连!”

    临末,太守又道:“此番他不出事还好,事后妥善安抚便可息事宁人;若是他被洪水卷走或直接溺水而亡,你我二人便首当其冲,轻则罢官去职,重则……一句郡治不宁、救援不力就能让我们人头落地,给四海商会那个傻子陪葬!”

    重重的跺了跺脚,太守抬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脸哭相地扭头看了胡副将一眼,随即大袖一挥,带着州衙一众僚属大步飞奔,直奔城西而去。

    “呃!这么严重?”胡副将大吃一惊,脸色大变,额头耸起出深深的横“川”字沟壑,低声嘟囔道:“傻子落水有什么稀奇的,不落水的话他还是傻子吗?何况他还遇到刺客,又碰上这种鬼天气,如此以来他想不死都难!”

    话虽这样说,但胡副将心里却暗暗祈祷这位素不相识的“景龙公子”平安无事,否则,他辛苦拼搏半辈子的前程就全完了。

    直到此时,他才幡然醒悟:“难怪自己的上司折冲都尉把军府所有骑兵都交给自己,原来他早就知道这是件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他自己不碰,还蓄意做出全力以赴的姿态,早早把他自己摘出来,置身事外,却将他胡副往火坑里推!”

    梳理其中的利害关系,胡副将脸上的表情与有苦难言的太守大人一般无二,满心苦涩,欲哭无泪。

    “还磨蹭什么?快,都给我快马加鞭,以最快速度的速度赶到码头,一定要救起景龙公子!”

    顿时,马蹄声轰隆,隐隐盖过了充斥夜空的暴风雨。

    “哒哒哒———!”

    ……

    风雨稍歇,已是深夜,夜空中依旧电闪雷鸣。

    城西码头,人潮涌动。

    上千支火把将码头周边数里的江面照得火光通明,近两千名州府衙役和府兵沿码头展开搜索,十里之内的水草树丛全都找过,前后至少翻三遍,却连景龙公子的一片衣角碎末都没找到。

    码头上所有角落都站着来自四海商会的家仆,多达五百余人,其中女仆只有三十余人,余下全是手持横刀杀气腾腾的彪形大汉。

    而这还不是四海商会的全部人马,此时涪陵城和沿江三十余里的江岸上,还有不下两百名扈从骑兵分散寻找他们的“景龙少主”。

    一个商贾家族豢养这么多青壮扈从,还配备了精铁兵器,放眼整个大唐帝国也不多见!

    值得注意的是,涪州太守和胡副将此刻就站在四海商会总管李四海两侧,却对四海商会展示出来的“违法现象”视若无睹,似乎是习以为常,早就见怪不怪了。

    更为怪异的是四海商会并非官宦世家,也不是名门望族,甚至于整个家族都没有人出仕。

    四海商会在山南东道之所以地位超然,其症结就在于“荔枝”二字之上。

    再有半个月,四海商会的荔枝便成熟了。

    年初,圣皇下诏,自今年开始,原本由岭南特供进京的新鲜荔枝和荔枝酒改为四海商会专供,即御用荔枝。

    自此,四海商会声名鹊起,一飞冲天。

    而四海商会管家李四海随即成为山南东道、剑南道乃至黔中道一百多个州府地界上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被各州都督、太守们誉为“四海商会大总管”。

    世间之事没有不可能,尤其是在盛世昌隆的大唐帝国,一切皆有可能。

    时下,贵妃一笑倾国,杨钊赴京一日三升,四海商会的李大总管此前与杨钊交好,而今自然水涨船高,想不发达都难!

    ……

    备注1:涪陵是涪州的郡治,辖下人口不满两万户,为三等下州。

    备注2:唐玄宗天宝元年,改州为郡,改刺史为太守,直至安史之乱,唐肃宗李亨即位又改太守为刺史,重复旧制。本书为避免混乱,州郡名称不改,只改刺史为太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