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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楚婉的包，她一转身，已经走远了。
我转过身来，笑着说：“胡先生，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既然不能当着楚婉的面，那就现在快点说了吧。”
胡德明笑了笑，说：“你倒是聪明，已经猜到了我的意思。”
我笑道：“猜是猜到了，就是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楚婉是您的干女儿，能有什么话，是不能对着楚婉说的？”
“这话，还真是不能对着小婉说。”胡德明笑了笑，说：“我并不是十二点的飞机，我是十一点的飞机，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起飞了，现在已经开始验票了。”
我吃了一惊，忍不住问：“几个意思？我没听懂，十一点的飞机？不是啊，我看到航站楼信息了，是十二点的飞机，去德国的啊。”
“谁说我是去德国了？”胡德明笑了笑，说：“我是去英国的，十一点的飞机，看到了吧？”
我抬起头来仔细一看，果然，十一点有去英国的飞机。我眉头大皱：“什么意思啊老胡，你买的是英国的机票，楚婉呢，是去德国的？哦，我知道了，你不想让她跟你一起走，所以你故意骗她去德国？你根本不是去德国做手术的？”
“你叫我什么？”胡德明浓眉一皱，然后又自嘲地笑笑，挥挥手说：“算了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不是骗，我刚才之前已经说过了，我是不想，耽误了楚婉，她跟着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的？还是别跟我去了，我一会儿就登机去，等她回来，我已经起飞了，她也就不用去德国了。”
“能别绕圈子么，老胡，赶紧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瞪着眼睛，看着胡德明。
胡德明笑了笑，说：“我的确是要去德国做手术，我的医生团队，也是在德国医院里等着我的。但是，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我为什么要辞退花美董事长的位置？”
我直接开口：“因为你干不下去了，不给我，也是没办法的。”
胡德明轻咳一声，看看我，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子，罢了罢了，已经交给你了，我就不说什么了。前半生，我把花美看作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但是年岁渐衰，身体大不如以前的时候，我才知道，有些东西，比花美，更值得我去追寻，值得追求。”
我笑道：“男人么，不是事业就是女人，还能追求什么？你这都一把年纪了，不追求事业，又没个美女追求的，还能追求什么？”
胡德明笑笑，低下头来。我看着他的样子，脑袋里忽的闪过以前他给我讲的，关于他自己的故事，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还真是去找女人的？难道是找你那老婆？”
胡德明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温柔的笑容，脸颊都有些泛红了。
我笑道：“还真是啊，可以啊老胡，老树开花，老蚌生珠？你这半截人都要入土的年纪了，竟然又能跟你那老婆联系上了？真的假的，这可是喜事儿啊。”
胡德明白了我一眼，说：“是喜事儿么？怎么从你嘴里冒出来的话，全都不像是跟我道喜的意思呢？反倒是像在骂我。”
我笑道：“真的假的，那你肯定是我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这可是百分之百的恭喜你啊。不对啊，你不是跟我说，你老婆跟你离婚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么？”
胡德明点点头，说：“跟你说我的事情的时候，的确是没有她的消息。不过，这些年我一直寻找，终于还是被我找到了，而且取得了联系。”
我仔细一想，顿时恍然，笑道：“好呀好呀，老胡，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在海外好好找投资，开发花美的海外市场呢，感情这么多年，你都是在海外找你老婆呢？你倒是瞒得够紧的！”
胡德明瞪了我一眼，说：“胡说些什么？如果我不是在吸引海外投资的话，怎么会让花美上市？我不过是顺便找找我前妻的消息，也正好，就找到了，就在英国。她现在在英国，一个人，生活的，也还不错。”
我笑着说：“那又如何？取得联系了，你前妻会跟你和好么？这么多年了，两个人也都是没见面的，当年的事儿也许忘了，但是人家可不愿意跟你再过下去了吧，毕竟人家一个人也过得挺好的，不是么？”
“过不过下去，呵呵，已经不重要了吧。”胡德明笑了笑，说：“我都一把年纪了，不服老不行，就像你说的，半截身体都埋在土里了，还有什么好期盼的？能够跟她联系上，我就很开心了。我说了自己身体的问题，需要去德国做手术，而且要在德国很长时间，不会再回国内，也不会再管理国内花美的事情。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邀请我去英国转一转，然后她说，会陪我一起去德国接受手术，待一段时间。”
“我去，牛啊！”听到这里，我猛地一拍手，把胡德明吓了一跳。我拍着手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啊，老胡，你这一次，是完美的利用了女人的同情心，用自己有病，远在外国又没家人可以陪伴作为理由，算是彻底打动了女人的心啊。没想到啊老胡，你追姑娘，还有这么一手呢？”
胡德明没好气地说：“你小子，上班和不上班，完全就是两个人，是么？现在是什么，这是什么状态，能好好说话么？”
我笑道：“你说你说。”
胡德明说：“我并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人活了大半辈子，这次生病，却忽然活明白了。我当初因为关心工作，不关心她，而导致家庭破裂。现在如果有机会弥补，也许我才会不留遗憾。当然，她能主动愿意陪我去德国，我是非常开心的，即便我们最后不能再一起，重修旧好，我也觉得，人生，没有遗憾了。我这一辈子，没有生过孩子，亲人，唯二，我前妻，还有小婉。但真的要让我选择，我还是愿意将剩下的时光，全都放在前妻身上，跟她多多相处一段时间。”
我哈哈一笑：“明白明白，虽然是干女儿，但还是有些妨碍你们夫妻俩的正常生活的，对吧？所以你才想了这么一招？你倒是做得出来啊你，老胡。”
胡德明轻咳一声，说：“当然是因为这个，只是，你也看到了，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楚婉对我更是关心，总想着时时刻刻不离开我。我知道这是她的孝心，但是她正在大好年华，现在就陪着我出国，去过老年生活，我怎么舍得耽误她？而且，你也看到了，她性子如同烈火，收也收不住，我这一把年纪，温吞吞的，跟她可不适合相处下去。”
我立马点头，说：“对对，就是性如烈火，收拾不了，收拾不了，我以为只有我这么觉得，愿拉你这当干爹的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太好了。”
胡德明瞪了我一眼，说：“少来，我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不想耽误楚婉，叶小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楚婉其实一直都喜欢你！这才是她真正该做的事情！”
我微微一怔，笑道：“她连这种事儿都跟你说了么？不过她没跟你说，已经放弃了么，不会再喜欢我了。”
“说不喜欢就不喜欢，那这喜欢未免也太不深刻，太过敷衍了。”胡德明笑笑，说：“我比你了解楚婉，她还是喜欢你，她说不喜欢，只是想给自己暗示，给自己一个暗示，然后朝着这个目标，拼命努力罢了。”
我笑了笑，说：“我有女朋友的，老胡，你也知道。”
“这话可不要跟我说，”胡德明笑了笑，说：“对我来说，小婉是我女儿，鱼幼薇是你女朋友，但是我女儿看上了你，我是自然支持我女儿的，尤其是我女儿看上的这个人，还真是挺不错的。好男人世上难找，好不容易有一个，虽然有女朋友，但不是老婆，没有结婚，怎么就不能追求了？我是支持我女儿，大胆追求的。”
胡德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是笑道：“如果最后真的追上了的话，只能说明，你跟我女儿才是真爱，你跟鱼幼薇之间，还是感情基础不牢固，你说呢，是吧？”
“我去，我跟鱼幼薇感情基础还不牢固？”我翻了翻白眼，说：“你就算是楚婉的干爹，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怎么就我跟与鱼幼薇感情基础不牢固了？是我跟你女儿没有感情基础吧。我认识鱼幼薇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女儿呢！”
胡德明笑了笑，说：“明人不说暗话，你何必当着我的面还说这种谎？你是先认识了我女儿，才认识鱼幼薇的。”
我笑道：“老糊涂了吧你。”
胡德明笑道：“我不糊涂，反而聪明得很，是你别装傻了，叶风。”
我猛地睁大眼睛，然后下意识看着周围。四周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倒是没有人关注这边。
我看着胡德明，轻声说：“你叫谁？”
胡德明笑着说：“别看了，没人注意到这里。我在叫你，叶风。”
我眉头紧皱，继而忽的一笑，神色轻松，说：“老胡，你可真会开玩笑，怎么叫我叶风了？”
胡德明笑道：“你啊，真人不露相，当年你是星耀董事长，我是花美董事长，我们交手不少，但却一直都没见过面。我当年认为自己被一个年轻后生给击败了，只是因为觉得对方是叶氏集团的少主，得天独厚的条件，所以能够击败我，但也是我一生的耻辱，所以一直把超越星耀作为毕生夙愿。没想到的是，搞来搞去，现在，我花美都是要成为这个叶风手里的东西了，啧啧，看来，我这次是输了，完完全全输了。”
我不动神色，缓缓说：“老胡，你在说些什么，我还是听不懂，你是在讲故事么，讲花美跟星耀的恩怨情仇，还是其他的什么？说明白点儿，我可真的听不懂。”
“你听得懂。”胡德明笑道：“就别装了吧，小婉都告诉我了，你就是，叶风。你不承认？”
我眉头紧皱，继而冷笑道：“她说我是我就是？她算什么，怎么知道？”
“哎呀，你要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啊。我当初为了对付叶风，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女儿去对方公司做商业间谍，而且还真是成功打入了叶风身边，成为了叶风身边的红颜知己。楚婉说的话，难道我还不信么？只有她见过叶风的吧！”
胡德明笑了笑，语气老成：“作为男人，难道没有那么一点担当么？而且，我马上就是退出这个圈子的人了，不对，应该说，我马上就是再也不会在国内出现的人，会跟过去完全告别的人，难道这最后的一点小心愿，你都不能告诉我？叶风，到底是不是你？”
我抿着嘴，没有说话。
胡德明笑道：“如果你说的话，我现在就给云熙打个电话，正好，从里面出来以后，都还没跟云熙小姐联系过。联系一下，跟他说一说，我认识一个人，叫叶风，现在化名，叶小峰。”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胡德明，胡德明笑了一下，拿出手机来，作势预打，我一伸手，拦住他，缓缓说：“胡德明，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难道还要玩儿这种把戏？打什么打？你到底要干什么？”
胡德明笑道：“难道只允许你叶风玩儿这种假死的游戏，蒙骗世人，就不允许我来玩一玩么？我胡德明这一辈子了，半入土的人，还真是没玩的像你这样的。你到底承不承认，你是谁？”
我一咬嘴唇，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我是叶风。”
胡德明的眼睛猛地睁大，直勾勾看着我，本来一双昏黄的眼睛，现在显得格外的明亮。他看着我，脸色越发红润，语气兴奋，说：“真的是你？叶风，你真的是叶风？不会吧？”
“楚婉都跟你说了，你还做出这样子干什么？”我哼了一声，忽的眉头大皱，沉声说：“胡德明，你，你是骗我的吧！”
胡德明兴奋地说：“楚婉怎么会跟我说这种秘密？你的身份，是我猜的！哈哈，还真是让我猜中了，你，你真的是叶风，你，你真的是叶风，你怎么会没有死？叶风，竟然是没有死的？”
胡德明一个老头儿，竟然都有些说嗨了的感觉，我赶紧叫道：“你干什么你，胡德明，你给我小声点，你，你，叉叉的，竟然敢骗我？”
胡德明笑道：“什么是叉叉的？”
哼，叉叉的就是，你他妈的，但是敬你是个长辈，我就用叉叉代替了，否则真把你的心脏病给你骂出来。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没好气地说：“你管呢？反正不是好话，你就这么骗我，还想让我说句好话了？”
“啊哈哈哈，当年我不是你对手，那是在模特圈里，现在你却被我骗了。”胡德明笑得很是开心，好像小孩儿一般。这样的他，在公司里从未见过。我看着又好气有好笑。
胡德明笑道：“真是开心，以前的我虽然都是输给你的，但是这一次起码骗了你，算是扳回一城，而我马上就要走了，你也没机会再扳回一城了，所以，咱们两个人之间的斗争，最后是以我的胜利告终的，对不对？”
我哼了一声，有点不想理他。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你还活着啊。”胡德明收了笑容，微微一叹，说：“当年听闻海难事件，我整个人都傻了很久。我再也没办法超过你，但却又为你这样的人而可惜。你是真正的人才。但是现在看来，老天还是不愿意让人才离开的太早，转了一圈，虽然离开了星耀，但你，现在在花美了。这真是，奇妙的不能再奇妙。”
我沉默一阵，缓缓说：“你怎么猜到我的身份？”
“其实，我一早就怀疑了，在合并之前，我不是跟你聊了很久么？”胡德明笑了笑，看着我说：“我那时候希望可以借此逼出你的真实身份，但是你最后也没承认。现在想想，当初，我想让楚婉回到国内来，帮我打理公司，她很不愿意。其实当初离开星耀，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她就沉默了很久，性格变了很多，我一猜就知道，跟叶风有关。那时候她当商业间谍，每天接触的人，除了叶风，就是叶风，海难之后，她就完全变了一个人，郁郁寡欢，我就知道，她是喜欢上叶风了。我为了不让她伤心，才送她出国深造。她不愿意回到国内这个伤心地，也是正常。直到那一次，我在海外投资引商，那时候你刚上任公司副董，我跟她聊到你的时候，正好旁边有电脑，她查看了人事资料，看到了你的信息和照片，然后就疯狂地问我要你的其他照片。”
胡德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自嘲地笑笑，继续说：“我还记得，那是在意大利的午后，街边的一个咖啡厅里，她正在看电脑，忽的手里的杯子就掉地上了，滚烫的咖啡泼了她一手，身边的服务员尖叫了一声，我赶紧叫她名字，但是这些，全都没有打断她的思绪。她看着屏幕里你的照片，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就像是疯了一般，跨过咖啡桌，直接扑在我怀里，拼命求我，求我找出更多你的照片来。我找来照片给她看，她看着看着，然后眼泪就出来了。我还记得那是一个金色的午后，楚婉伸手捂着嘴，哭啊哭啊，好像激动，又像欣喜若狂，但却什么都没跟我说。第二天，我要走的时候，她就收拾好了行李，说要跟我一起回国，帮助我收拾公司。我自然没想太多，就自己先回来，然后让她准备好了再回国。后来，不是也安排你去接她的机么？现在想想，原来所有的情感，都是因为看到了你。她其实，真的，很爱你啊，叶风。”
我浑身一抖，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下头来，沉默。
胡德明轻轻一叹，继续说道：“后来的事情，就越来越简单了。她回来之后，什么事情都是跟你对着干，但却又总是帮着你，我在国外，跟她联系，问到你的情况，她的回复，全都是很好很好，没有问题，我这个女儿我最了解，那时候我就在想，她是喜欢你的，但是你么们两个要是陌生关系，怎么会喜欢上你？你们两个一定之前就认识。”
我抬起头来，强笑道：“就凭这个，你就知道我是叶风？”
“这是一个主要原因。”胡德明笑道：“另外一个原因更简单了，模特圈几十年都没出个人才了，叶风之后，再没人才，现在忽然出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叶小峰，而且是在我花美的，我怎么能不怀疑？重要的是，这个名字，叶风，叶小峰，竟然如此相信相近，再联系之前楚婉的失态，我就大胆猜测，你会不会是当年的叶风。现在一试，果然试出来了。”
胡德明说到这里，一叹气：“真的是你啊，叶风。几年不见，你还活着，真好。”
这一句真好，我能够听到里面的真诚。
胡德明的一生，几乎都献给了花美，他将星耀，将叶风，作为毕生目标奋斗，而现在，能够在遇到自己一生之敌，的确是个开心的事儿。
我笑了笑，说：“老胡，叶风，已经死了，在你面前的，是叶小峰，是花美的董事长。”
胡德明看看我，笑道：“好，叶小峰，不过，你真的能够忘记过去了么？”
我点头说：“当然。”
“不见得吧，你既然能够取个这么相似的名字，我想，你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忘记过去。”胡德明缓缓说：“叶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将你过去，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我是单纯的好奇，而没有其他任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