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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55.50.4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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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怎么是你?”

    本该在郝洲的人,突然闯入自己的书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谢南安无疑是惊讶诧异的。

    同时,他也不会忘记,杜妍离京之时,边韶也寻了由头跟了去。

    他与边韶两人相识多年,尽管个性截然不同,但对彼此的心性再熟悉不过,边韶的种种行迹,无一不在表明,他对杜妍的势在必得。

    自己已然收了心,选了该走的路,那么不管边韶和杜妍之间如何,都与他无关。

    他不该在意,也不该过问才对。

    可心头的那股在意和窒闷,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我今日才回的燕京,有些事情,想要见你一面。”

    杜妍看他的目光里,带着些明晃晃的灼人光亮,让他心头微微一沉。他轻皱了眉,不着痕迹抬了手,用袖角将桌上那张年代久远的黄笺遮去。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杜妍依言进了屋,顺手将书房的门掩了去。灯火微黄,谢南安的眉目在灯火光芒里却清晰无比。她一点点走进了去,带着些许贪念看着他的脸,心里明明是绝然毅然地,脚下一步步踩着,却总没有踏实的感觉。

    她忍不住有些嘲笑自己,似乎在这个人面前,她总是无由来地没用。

    “我听说,你和柔嘉县主定下了亲事?”

    该问的话,终究还是要问。

    杜妍淡淡笑着开了口,笑容里莫名有股哀伤。谢南安瞧着她的笑,只觉心里沉闷无比。燕京白日里才下过雨,天气凉爽,可他却觉得此刻像是雨前的天气,沉闷而压抑。

    他似乎猜到了杜妍的来意。

    可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实在太过荒谬。

    杜妍行事虽常出人意料,但细究起来,并没有出格到异常的时候。

    可听她话中意思,她一回燕京,立马就来寻了他,还选在深夜造访。她总不会到此时此刻,还对他……

    然而,他心里的念头还没转完,便听杜妍再度开了口。

    “谢南安,我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思,你心中清楚。我今日只想问一问,在你心里,对我是怎样?可曾有半分的喜欢?”

    杜妍的目光紧紧锁着他的双眼,不肯让他有丝毫的躲避。

    他无端想起那日在西山脚下,满屋浮动的酒香里,她带着几分狡黠笑了问他,“我对你的心意,你当真不知吗?”

    心里头益发难受起来。

    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她的心思,他是知晓的。

    甚至于他自己对她的心思,他也是清楚明了的。

    可正因为清楚,才越来越心惊,才会在女帝赐婚之时,顺其自然地应下这桩婚事。

    这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他在一条路上走了这么些年,眼见着终点越来越近,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够容忍自己走上一条注定不该的岔路?

    “我欠你一份恩情,他日你若有需要,我定当偿还。”

    因为家族宿命,他这一生放弃过许多喜好,少时或许有过挣扎,但到了后来,却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并不如想象中的困难。

    这世上,有得有失,想要得到什么,总要放弃什么。

    他已经习惯。

    可不知为何,自己心中对杜妍无意的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如鲠在喉。

    最终,他只能冷着眉眼,缓缓将那日曾对景邻玉说过的话,再度说了出来。

    如他这般绝情冷淡,唤作是任何女子,都应当受不住,自会离去。

    但他到底小看了她。

    杜妍面上一闪而过的黯然,他没有漏看。可她却固执地望着他,固执地追问,“我没想过要你偿还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做得,你也不欠我什么。我只想问,你对我,可有喜欢?”

    她的目光似要将人点燃,也似要将人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若是心中对她没有喜欢,只会厌烦她这样的咄咄逼人,他甚至根本不会理会她。

    可他的心,是被她扰乱了的。

    她越是如此不管不顾,他越是觉得心里难受。他也不明白自己,明明与她相熟的时间并不长,可她的种种模样,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狡黠与大胆,她的知心与付出,他怎么就舍弃得那么艰难?

    父亲死时的模样,母亲独身抚养他的艰难,谢家百年荣辱的重担,一一在他心头掠过。

    二十来年为之舍弃一切的道路,与杜妍倔强的脸重叠在一起。

    他益发挣扎,也益发沉默。

    然而他的沉默落在杜妍眼里,对杜妍而言,却是极大的欣喜。

    她还有机会不会?

    “我知道你要什么,也知道比起柔嘉县主,我能为你做的更少。可你肯不肯信我一次?你为我舍弃过什么,我都可以替你一一寻回来。”

    不管前途如何艰难,谢南安想要的东西,她耗尽所有,也能够寻给他。

    而她要的并不多,她只要谢南安这个人,只要他曾给过她的温暖与真心。

    杜妍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意。

    夏日雨后,蚊虫总比往日多一些。

    点燃的灯火里,扑火的灯蛾一次又一次撞上火焰,最终被燎伤了翅膀,滚落滚烫的灯油。

    “杜妍,陛下已然替我与绮年赐了婚。”

    良久的沉默过后,是无比的震惊。谢南安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微微侧开眼,避过杜妍的目光。

    那目光太过明亮,太过炙热,其中浮起的些许湿意,在照亮他心中所有的同时,也让他无比避免地发现,自己心中有何其多的阴暗。

    真是可笑,他与她,他是清流人士之首,受尽赞誉。她是女帝宠臣,出了名的不择手段,严苛冷酷。可在她面前,他却觉得自己才是该羞愧的那一个。

    “郝洲之事,我已处置好一切,自能令陛下满意,我可以求陛下收回成名。”

    杜妍的声音里,略略失了往日的冷静。她上前一步,与谢南安离得更近了一些。

    她就站在他的跟前,他心中所想的一切,所有的得失计较,似乎都要无所遁形。

    他从未觉得自己过往的利弊衡量有何不妥,但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似乎是那么的可笑,又那么的不堪。

    可他却仍然忍不住要去衡量。

    面前这个人,是闯入了他的心的。

    比起边绮年,毫无疑问,他更喜欢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而她为他付出的许多,他更不可能不动容。

    他想,这世上大概再不会有这样一个女子,能够如她这般,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女子,能如她这般扰乱他的心。

    他几乎都要忘掉所有的一切,点头应下她的情意。

    可残存的理智,与生俱来的宿命,都是刻入了骨血的,他无法违逆。

    他若是在此时反悔,大长公主和忠奋侯对他,定会因恼生恨。

    甚至于对他寄予厚望的恩师高于敏,也会责怪于他。

    还有便是杜妍,女帝即便再宠她,即便她将郝洲之事处理得再令女帝满意,帝王的权威,也容不下她以功挟持。

    他此刻的冲动与妄为,毁掉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杜妍。

    他或许还好些,即便一时受责难,落井下石的人倒不会那么多。

    可杜妍呢?她一介女子之身,又身在大理寺,她的立身根本,除了自身的能耐外,更多是女帝的宠信。到时候她要面对的一切,远比自己要艰难。

    而且到那种时候,自己的母亲,更会容不下她。

    他与她的不顾一切,换来的会是最坏的结果。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的心里,对你即便有一分动意,也不可能为了你,放弃与绮年的婚事,更不可能因此触怒陛下,见罪于大长公主和边侯。如果你我往昔相处,让你有这种误会的话,是我的失误。”

    原本以为艰难无比的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谢南安听着自己低沉喑哑,冷得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平素总是无波无澜的眼里,禁不住浮起了一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甚至由眼里漫到了脸上。

    他从来眼高于顶,从未觉得自己匹配不上任何人。

    即便以边绮年的身世样貌,以边家能够给自己带来助力来看,他与边绮年的婚事,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丝毫高攀。

    但此时此刻,他在杜妍面前,却有了这样的感觉。

    面前这个人,他是配不上她的。

    她为了他可以舍弃一切,可以披荆斩棘,可他在她面前,却会自惭形秽。

    他输给她的,不是才学,不是品貌,不是家世,不是前途,甚至不是心计。

    他输给她的,是胸腔里的一颗心。

    “你与我之间,从今往后,还是保持距离来得好,我无意让旁人误会。夜已深了,你请回吧。”

    对面的人一张俏颜雪白,原本能够点燃他所有理智的眼眸里,那些逼人的光亮一点一点暗淡下去。那些原本跳跃的火焰终于熄灭,只剩下暗沉沉的灰烬。

    “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眼里的湿意终于越来越明显,她被沾湿的眼睫纤长,如一支支利箭一般,刺进他原本麻木冷硬的心里。

    “我觉得,我们彼此都给对方留点余地。”

    说出口的话益发冷血无情,似乎他对她只有不耐烦。

    她静静看了他许久,最后终于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之后,她转身往外走,一步又一步,走得极慢,却没有再回头。

    房门最终被掩上,突然闯入的身影,再度消失在眼前,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可他心里,她闯入的痕迹却始终抹不去。

    谢南安将视线移向一旁的灯盏,灯油之中,之前扑火的飞蛾早已溺毙。

    他抬起自己放在桌案上的手臂,衣袖遮掩下,那张年代久远的黄笺,以及其上娟秀又不失英气的女子字迹显露出来。

    “愿解相思……”

    他带着些轻嘲笑意,轻念出上面的字。半晌后,他拾起那张黄笺,放到了灯火之上。

    火苗一点点舔去纸张,最终燎到了手指。

    被火灼伤的疼痛并没有意料中的那般难以忍受。

    他望着一点一点化成灰烬的纸片,扯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自此后,这份相思,当被他亲手了断了吧?